对峙

大约十分钟前，九龙城寨附近早茶馆内，大老板和王九带着两袋资料看似吃茶，实则等人

  “听说你昨天拿货的时候碰到杜明了？”大老板拿起手帕擦手的同时问道对面一条腿撑在沙发上的王九

  “过了两招，他跟蓝信一一块，我把他那点破事说出去了，这会估计被龙卷风逮着动不了呢呢，不用多久就会被赶出去了”

  王九放肆的笑，大老板也跟着笑了笑，两人本就对保密这事不上心，这会城寨要拆，更是直接整理了杜明的情报带了过来

  “那他还是那个疯样吗？好难搞的”

  “那倒不，看着有了点人样，功夫上没怎么懈怠过”

  正说着，目标人物就出现在处于中央的餐桌上

  狄秋一进来就看到两人，想装没看见，却不想大老板直接喊他，一阵无语，但还是摆出礼貌的样子打招呼：“这么早啊大老板，少见哦”

  “特地来找你谈生意啊”

  大老板拽拽披在肩上的外套，挺起肚子笑着走来，王九右手拿着两份牛皮袋，左手拿着黑伞紧跟其后在狄秋桌子上坐下

  狄秋看着大老板挥着手在他面前比划，话里话外是想城寨拆掉之后跟他分一杯羹

  “你明知城寨是龙卷风看的，他是我的兄弟，搏什么？”

  “兄弟？你好天真哦！”王九这时插进对话，招来大老板的训斥：“没大没小！真话不能这么说啊”

  王九配合着做戏，大老板又转向狄秋

  “你是不是在找一个人，叫陈洛军”

  “是，怎么了”

  狄秋有不好的预感，他维持面上不变，看着大老板边说认识他边拿来牛皮袋，狄秋顿时心急，直接拆开来看，入目却是一张昨晚才见过的熟悉的脸，他大脑里好似有什么炸开，皱紧眉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上那份出生证明和身份信息，不等他反应，大老板又拿来另一个文件袋拆开放到他面前

  “还有这个家伙，好危险的，前青帮红棍杜明，蹲了四年大狱出来第一件事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

  狄秋目光又放到另一张照片上，照片中男人头发比板寸厚不了多少，但不难看出是杜明，刚出狱时狄秋还见过他，照片里的他此刻杀气腾腾，脸上还有没来得及抹去的血，看动作应当是在砍人

  “他来我们越南帮，说只要帮他把青帮帮内人全搞定一个不留，后续就把青帮手下所有生意转交给我们，他还说你负责的那两条街他也可以找到合同转给我们啊”

  狄秋几乎瞬间明白了一年前青帮一夜之间尸横遍野的真相，也想到了自己跟着被拉下水无人敢碰的那两条街的生意

  “不是都说他被你们杀了吗？！”

  “那是他给我们封口费让我们散播出去的消息啊，要不是现在出来个陈洛军我们才不说呢，我说他现在还能留在城寨指不定是龙卷风被下了什么迷魂汤，把他和陈洛军一起包庇！

  “你老婆女儿死的好惨啊，你把他当兄弟，人家当你是傻瓜”

  对面两人的一唱一和终于击破了狄秋最后的理智，陈洛军的身份信息被狠狠拍在桌上，狄秋出门扬长而去，只留大老板和王九在他身后露出得逞的笑

  时间回到现在的城寨，陈洛军显然被突如其来的驱赶激怒，大步走向龙卷风

  “你也要赶我走？”

  龙卷风翘着腿，杜明这才看清楚他居然还抽着烟，心里一阵着急，恨不得上前把烟直接抽走

  “是我杀了你老爸”

  “我不认识他，他做了什么不干我事”

  杜明猛地抬头，他也没想到陈洛军否认的这么快，几乎毫不犹豫，但是他和自己一样，来城寨也不过一两个月，居然就这么毫不犹豫的选择城寨这一边？

  龙卷风的声音被他自己刻意压低，言简意赅，不容拒绝：“走”

  陈洛军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龙卷风，没有要动的意思

  “我以前以为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肯给我一碗饭吃，留我在这里，我不会走”

  空气仿佛都在此刻停滞，杜明反复咀嚼这陈洛军这番话，不知作何感想，自己很多年没有这样的感触了

  杜明突然想到自己今年二十七，没两年就要奔三了，而陈洛军他们四个估计也都才二十出头

  自己到底怎么跟他们玩到一起去的，没事瞎共什么情

  杜明看到龙卷风缓慢的摘下墨镜，那双无所不能的双手此刻竟有些颤抖，一瞬间，杜明看到龙卷风脸上画过一滴晶莹的东西，杜明瞪大了眼，宁愿是自己眼瞎看错了，但龙卷风叹息般的声音暴露了他

  “你没得选，走！”

  龙卷风大声下了逐客令，信一和十二少终于有了动作，上前拉着陈洛军继续走

  “还有你”龙卷风转向杜明，杜明不知是哪来的一股心虚，竟不敢抬眼看他

  就在这时，冰室门口传来许多人的脚步声，两人看去，竟是狄秋和tiger哥带着一众马仔与陈洛军三人打了个照面，狄秋在看到仇人之子的瞬间就被点燃怒火，tiger指着十二少威胁，十二少不知该怎么做，只能先松开握着陈洛军胳膊的手

  看着渐渐向他们这边走来的狄秋，杜明手心全是汗，从没在面对狄秋时这么慌过，哪怕是几年前作为合作伙伴与他争地盘的时候

  狄秋能这么快来，肯定有人向爆出了陈洛军的信息，杜明能想到的可疑人物只有与政府频繁来往的大老板

  那他呢，大老板未必还会藏着他

  “你昨天为什么不说，三条人命，我等了那么久，还有我以前跟你讲过的两条街损失，是你身后这个小子干的好事”

  说着，一个沉甸甸的盒子被狄秋掏出来扔到桌上，盒子随着狄秋这一扔，盖子被颠了下来，露出里面一对定制的银色指虎，光看就能看出它做工精良，杀伤力不凡

  “这是这小子找专人定制的，你敢说他以前就只是个小混混？”

  这是之前杜明出城时找师傅定做的指虎，也不知道狄秋从哪里知道他定了这个

  龙卷风抽烟的动作停了，杜明浑身是汗，脑子里一片混沌，但始终没敢迈出一步

  老头子……

  杜明抬头狠狠瞪着狄秋，狄秋毫不畏惧的瞪了回去，龙卷风看着两人对峙，眉头皱的越来越紧，狄秋用手指着杜明怒吼

  “这个小子是那个被传已经死了的青帮红棍！手刃包括程浩鹏在内整个青帮没留活口的D哥！你不会看不出来吧？！你还留着这两人是什么意思？！”

  杜明两眼一黑

  全完了……

  后面狄秋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到了，回过神就是tiger哥挥手让马仔全都上，瞬间，陈洛军就与一帮人扭打起来，剩下他和信一，十二少站在原地，帮那边都不合适，只能紧张的看着陈洛军不停的进攻与抵挡

  杜明知道自己做的事没什么好心虚的，但这会他也浑身是汗，看着狄秋在自己对面坐下，他们三人只是眼神交流，都不说话

  在场几人紧张的看着陈洛军在上面打斗，tiger哥败下阵来，十二少急忙去看大佬情况，狄秋从椅子上杀气腾腾的站起来时，杜明没忍住，拿起桌子上的指虎一下就闪到了狄秋面前，狄秋气急

  “龙卷风！你这是什么意思？！“

  “谁同你讲过我是龙城帮的？！”杜明马上想要撇清关系，面前的狄秋此刻几乎失去理智，杜明脑中也谈不上清明

  “杜明！”龙卷风用两个字硬生生把杜明的理智唤回，意识到又给龙卷风添堵了的杜明，放下拳头，狄秋气势汹汹的走过他，狠狠地撞了下他的肩膀

  “对不起……”龙卷风听到杜明很小声的呢喃，但没有再关注他，把视线放到了被狄秋打的处于下风的陈洛军

  狄秋常年坚持锻炼，跟龙卷风一样出手偏向于内力，打架一直走野路子的陈洛军被他一组拳头打的晕头转向，几乎找不到进攻的机会

  一旁的信一跟杜明一样干着急，频繁的看向龙卷风，但龙卷风只是继续抽烟

  再这么下去陈洛军就真被打死了

  杜明刚想完，就看到陈洛军把狄秋从台子上拖下来后，接了两个过肩摔，不等狄秋爬起来站稳就又随手拿起一把刀，刀刀紧逼，陈洛军此刻像爆发了一般，面部都充血，抱着狄秋撞破了阿七做叉烧的厨房玻璃，紧接着一个剪刀腿让狄秋失去平衡后拽着他的腿就把他扔到了一边的墙上

  杜明被震惊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在脑中憋出一句真是年轻力壮

  面前刚刚还在缠斗着的两人显然已经筋疲力尽

  “你再来城寨，我杀了你”

  “你老爸欠我的，你下辈子都还不完”

  就在陈洛军冲向狄秋的那一瞬，龙卷风站起身抖着手打出了不甚标准的旋风拳，知情的杜明和信一警觉，这是肺病在作祟，信一连忙上前站在大佬身边悄悄扶上龙卷风手臂

  “杀了他！”陈洛军颤抖着站不稳，狄秋此刻全没了来时的绅士造型，头发散乱面上带血，显然整个人已经进入失智状态

  龙卷风靠着信一的支持勉强站着，看了看狄秋，只是对陈洛军说：“以后不要再回香港”

  这么一来，就相当于龙卷风执意保陈洛军，陈洛军再笨此刻也会意，不能再给龙卷风添麻烦，整个人狼狈又委屈的准备离开

  “不准走！”狄秋从被兄弟背叛的震惊中出来，马上就要追向陈洛军，却被龙卷风一把拉住，狄秋回头看向龙卷风时，杜明在后面看清了狄秋的眼神

  充满杀意，不分你我

  杜明几乎凭借本能就冲了上去，硬是挤进了狄秋和龙卷风中间

  狄秋飞速向着龙卷风胸口抬刀，但龙卷风在此刻被信一及时拉开，杜明得空挡在前面，这一刀从杜明右手手腕往上，划过手指最后被杜明用指虎挡住往上带上空中，杜明感觉手上一凉，金属碰撞声过后，狄秋刚要继续补刀，陈洛军就从后面冲了上来一脚要踹向狄秋，却不想狄秋顺势直捅陈洛军腹部，一刀一刀越来越深，陈洛军痛苦的叫声传遍屋子，杜明瞪大眼睛，看向陈洛军，对过眼神后陈洛军带着狄秋往前两步，杜明一脚踹向狄秋后背将两人分离，几乎同时，一直观战的四仔跨过水箱，一脚踹向狄秋让他无法维持平衡，随后冲向倒地的陈洛军检查情况

  不知道从哪出来的阿七老板手握双刀冲了上来，一套连招把狄秋打的节节败退，最后一声怒喝竟把狄秋手上的刀断成两段

  信一扶着龙卷风站稳后再也忍不住怒火，蝴蝶刀“唰”地出窍，就要向狄秋刺去

  “住手！”

  闻言，信一和阿七停下动作，龙卷风走到狄秋面前蹲下

  两人对视着，恍惚间好像有一个时代就此划过，带走时间却带不走狄秋丧失妻儿的执念

  “上一代的事，算了”

  “算你老母”

  狄秋咬牙切齿说出这么一句，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走了

  杜明看他穿着灰扑扑的黑色风衣，形单影只走出冰室，不觉生气，只觉悲哀

  人总要靠感情活着，支撑着狄秋过来这么多年的，应当只有恨与友情，而他现在估计也不想再谈什么兄弟情深了

  执念太深，终究害人不浅

  十二少扶着tiger哥走后，终于轮到了杜明

  “现在该你了”杜明差点把龙卷风的声音幻听成那个判自己四年大狱的法官的声音

  但左右想想似乎也没什么区别，杜明站在那里，鼓起勇气开口：

  “狄秋说的其实……！”

  “你手怎么样？”

  ？

  杜明被噎住，后知后觉的抬起自己的手

  狄秋用力一刀并没有断了他手，只是伤口确实深，流出的血滴到了地板上

  “让四仔给你包扎，找信一也行”

  “灭了青帮的事确实……”

  “本来你的事我不该管的，但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先去医馆包扎，包扎完必须交代，听到没有”

  杜明傻了一样看着龙卷风，过了几秒傻笑两声：“好”

  “杜明你个扑街黑社会笑什么！再不来帮忙抬人洛军就撑不住了！”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