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三日后，陆家庄。

杨过当日本以为自己会死在金轮法王手上，心中虽有无限遗憾，但念及脱身的黄蓉，倒又一片释然。本想着奋力一搏，纵不能杀死金轮法王，也要令他重伤再不能为祸。没想到郭靖从天而降，将他从金轮法王手上救下的同时也将金轮法王重伤。

郭靖本是要去追重伤逃走的金轮法王，但念及伤重的杨过和不知生死的黄蓉，无奈只能含恨放虎归山。

杨过本想自己离开，但郭靖怎么也不肯放重伤的他走，无奈只能和人一起又回到陆家庄。

“穆大哥，今日感觉怎么样？”郭芙托着点心走进杨过院子里，见他在廊下坐着晒太阳，脸上虽戴着面具，但整个人瞧过去闲雅潇洒，清华绝俗，心中一动。

杨过睁开双眼，扭头看向郭芙，双目朗若流星，“好多了，多谢郭姑娘关心。”

郭芙微微垂眸避开杨过的眼，走进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杨过坐着的长廊上，自己在另一边坐下，轻声道：“穆大哥，我自己做了些点心，也不知好吃不好吃，望你别嫌弃，尝尝看。”

杨过愣了愣，记忆里似乎这是他第一次得到郭芙亲手做的东西，她也几乎从没有对自己这么温声细语，小意温柔过，一时心中五味杂陈，瞧着郭芙的目光也微沉。心中苦涩道：原来她只是嫌弃我，对旁人却可以这般好，前世今生，她果真半点不曾喜欢过我。

见杨过半天没有反应，郭芙皱起眉抬头看他，不确定的道：“穆大哥是不喜欢点心吗？”

“没有。”杨过回神，矢口否认，眸光一转拿起盘中一块粉色似桃花的糕点塞在口中，囫囵吞枣的咽下。“郭姑娘手艺很好，很好吃。”

郭芙见他吃的狼飡虎食，还当自己做的东西不好吃，心中失望，又听他夸自己，只当他是敷衍消遣她，心中不由生出一丝不快，正要发作，却又听他道。

“对了，黄帮主如何了？身体可是无碍？”

听他提及黄蓉，郭芙霎时垮下肩来，什么心情也没了，脸上都是愁苦，闷闷道：“妈妈这次伤了根本，险些没能保住腹中的弟弟，幸好朱师伯他们没走，才能让妈妈和弟弟无恙。只是妈妈后面整个孕期都只能静养了，再动不得武。”说完一声长叹，“都是我不好，我当日若是陪着妈妈一起去就好了，说不定还能保护妈妈和弟弟。”

杨过见她难过，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呐言道：“不怪你，是我不好，黄帮主若不是急着找郭大侠来救我，她就不会伤的这么重。”

郭芙惊道：“这怎么能怪穆大哥？穆大哥是咱们家的大恩人，若不是穆大哥，妈妈不知要在金轮法王手上多久，爹爹也要投鼠忌器。反倒是穆大哥为了我妈险些丧命，爹爹妈妈和我都十分感激穆大哥，也不知该如何回报才好。”

知他本不愿来陆家庄，以为他有什么急事，便又劝慰道：“穆大哥，你安心留下养伤，你要有什么重要的事就告诉我爹，他定能帮你办到的。”

杨过摇摇头，“黄帮主和郭大侠名满江湖，是大侠，黄帮主一时落难，我只是江湖救急，任何人遇见了都会出手，没必要回报什么，我也没什么重要的事。”

郭芙笑道：“回报不回报么，穆大哥说了不算，既然无急事，穆大哥就更该留下好好养伤咯。我去看看我妈，不打扰穆大哥休息了。”她伸手端起糕点，脸色微红，“这个糕点做的不好吃，我见穆大哥不太喜欢，我就端回去了。”

“等等！”杨过几乎是下意识的抓住了托盘的一端，急道：“没有，很好吃，我很喜欢！”

郭芙猛然和杨过急切的目光撞上，心猛的一跳，耳根发热，连忙松开了手，支吾道：“那、那、既然穆大哥喜欢就、就留下，我明天再多做些送来，我走了。”说罢提起裙摆急急忙忙的跑出了杨过院子。

杨过见她背影消失在院门外，才缓缓低头看向手中的点心，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黄蓉此次确实遭了大罪，把郭靖吓得不轻，好几天都不许她下床。

这日黄蓉终于说动郭靖让她下了地，郭靖却依旧对她形影不离。

“靖哥哥，蓉儿又不是瓷做的，没那么娇弱，你忙你的去吧，不用陪着我。”黄蓉瞪着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的郭靖，无奈又生气的道。

郭靖紧紧皱着眉，他这几日眉头就没舒展过。

郭靖踌躇：“可是，蓉儿你才刚能下地，朱师兄说你最好还是卧床休息，我实在是担心。”

黄蓉不满道：“我都快躺出蘑菇啦，靖哥哥就饶了蓉儿吧。我就在院子里逛逛，你现在是副盟主啦，师父又不在，多少事等着你呢，你再这么陪着我，旁人要说你郭大侠英雄气短啦。”

郭靖见黄蓉脸色苍白，短短几日就瘦了一大圈，心中一软，想着她本也不是个安静的性子，这几日实在是难为她了，自己也确实堆积了不少事，便道：“那你就在院子里玩一会儿，不要出去，我叫芙儿来陪你。”

黄蓉展颜一笑，玩笑道：“行，靖哥哥放心吧，蓉儿肯定听话！”

郭靖无奈的轻笑，伸手轻抚她的头发，眼中尽是怜惜心疼，温声道：“蓉儿，靖哥哥走啦。”

黄蓉轻轻蹭了蹭他的手掌，“好，蓉儿等靖哥哥中午回来一起用饭。”

郭芙带着杨过走进院子时，黄蓉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歇息。“妈，爹爹说不放心你一人，叫我来陪你。我正好遇见穆大哥，他说想来拜访你，我就带他一起来了。”

杨过上前一礼，“在下是来感谢黄帮主的。”

黄蓉见二人进来，忙招手让人坐下，“快坐下，是我该谢你，怎叫你谢我了。”笑着对郭芙道：“芙儿去厨房帮妈妈端些点心来招待穆少侠可好？”

郭芙还未坐到凳子上，连忙起身应道：“好，芙儿这就去，妈妈和穆大哥稍等。”

杨过知黄蓉是有心要支开郭芙，见她一离开，身子都忍不住坐的更直了些。

黄蓉缓缓笑道：“你别紧张，你是我的大恩人，该是我感谢你的。”

杨过摇头，“不敢当，我只是正好遇上而已。”

黄蓉：“穆少侠见谅，我有些事想向你打听，却不知该问不该问？”

“黄帮主请说，在下知无不言。”杨过越发挺直了腰，似乎觉得额头都要冒出虚汗了。

黄蓉垂眸，面上现出一丝愁绪，“你也知晓，我们牵头开这个英雄大会，本意是想集结中原武林的有识之士一起抵抗蒙古鞑子，等召集了人手，靖哥哥就要带着人去投奔襄阳了。原本我还不知该向谁打听，这下巧了，听那金轮法王称你为将军，我知不该问的不问，我只想知道那襄阳安抚使可靠得住。靖哥哥本是一腔热血，又带着这么多武林人士，我不想他因旁人而陷于不义。”

杨过听她不是问及自己身份，心下一松，忆起前世襄阳前后两度安抚史，不由暗叹。吕文德出生平民，抗蒙有功，也算一代名将，奈何与贾似道相勾结，贪污不少民脂民膏，但他又极信任郭靖等人，若非如此，前世郭靖也不能顺利在襄阳驻守多年。后后面接任他的是其堂弟吕文焕，本也是良臣猛将，忠君爱国之辈，坚守襄阳多年，对郭靖等人也一直信任有加，只是后来襄阳城破，又无援军，为了护住城中百姓才举城投降。这原本是无可奈何之举，只是他后来在宋蒙之战中多次为先锋，为蒙元立功无数，臣节有亏，说他逆臣贼子也不为过。

杨过思虑片刻，道：“襄阳如今的安抚使是吕文德，他靠抗蒙起家，曾征战多地，战功赫赫，但、他并非纯臣，亦非良将，若想在他底下做事不被辖制，还需婉转柔顺一些。”

黄蓉苦笑，从郭靖想要去襄阳的头一天开始她就已经开始打听襄阳的情况了，如何能不知那吕文德是何人，特地再问一遍杨过，不过是再确认一遍罢了。“婉转柔顺……靖哥哥那性子，哎……”黄蓉长叹，想着自家靖哥哥那耿直的性子，不由头痛起来。

杨过自然也知郭靖性子，嘴角也忍不住牵起一丝无奈的笑意，想着前世见郭靖和那吕文德相处的还算融洽，这其中不知郭伯母费了多少心力。

黄蓉突然道：“我有些渴了，过儿，你给我倒杯水吧。”

杨过下意识答道：“好的，郭伯母呃……”杨过整个人都僵住，拎着茶壶的手举在半空，脑中一片空白。

“怎么，还要骗郭伯母？”黄蓉看他僵着动也不敢动，好笑的开口。

杨过僵硬的放下茶壶，转头看向黄蓉又立刻移开视线，结巴道：“呃……我、没、不是……就……”杨过突然起身，掀开袍子就跪在黄蓉面前，黄蓉都没来得及拦住他。

“过儿拜见郭伯母。”他磕了个头，直起身道：“过儿并非有意欺瞒，只是过儿要务在身，未敢与郭伯伯和郭伯母相认，过儿知错。”

黄蓉伸手扶他起来，笑道：“好孩子，快起来。你既然是有要务在身，并非故意欺瞒我与你郭伯伯，我们不会怪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