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我来到问诊室将东西放好,苏静很快走了进来:“诶,给我说说你和林院长的进展呗。”
我挑了挑眉:“什么?”
“哎呀,就你们俩有没有……”苏静没说完我很快打断她。
“没有。”
苏静撅了噘嘴,问:“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
我将手提袋放到一旁:“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可是第一个和林相柳一起问诊的人。”苏静敲了敲桌子,“依我看他肯定对你有意思,不然不会放任你这么肆意地用这种偏玄学的治疗方法。”
我刚想开口提醒,但为了不暴露林相柳的能力又把嘴闭上。
“工作时间你上这儿闲聊来了?”林相柳不知何时靠在门框上看着我俩,“让你配的药配了吗?再过十五分钟就要给病人吃药了。”
苏静很快冲出问诊室:“对不起!”
林相柳走进问诊室靠在我的办公桌上盯着门外:“别听她胡扯,他们就是闲的。”
我耸了耸肩将新的香料换上:“我本来也不打算信,再说了这种东西对我又没好处。”
林相柳转过身看着我:“今天的病人你不一定用的上这个。”
我将香炉的盖子盖上:“什么意思?”
“患者是一位患有被迫害妄想症的女人,年龄跟你差不多。”林相柳看着我的香炉解释,“如果读取她的记忆很可能会刺激她,从而加重病情。”
我皱了皱眉:“所以,你打算让她亲口说出来?”
林相柳点头:“毕竟用梦境刺激她一回很可能会导致她失眠,这对后期治疗不利。”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好。”
林相柳朝着门口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转过头:“……如果有麻烦,记得按铃。”
我应了一声,他很快离开了。
片刻,苏静带着病人走了进来。
“坐吧。”我坐在办公椅上说。
女人警惕地看了一眼椅子,又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突然她开口:“那是什么?”
我顺着她的视线朝着书架看去:“哦,那只是一个摆件而已。”
“……里面,藏针了吗?”女人警惕地盯着我。
苏静很快将摆件拿了下来,放在女人面前,女人迅速查看起来,片刻,她松了一口气。
“金女士,听说你怎么都不肯吃药,是因为什么?”我问。
女人的眼神变得愤怒起来:“你们肯定想让我死……想给我下药……然后让我死!”
她的情绪开始波动起来,我很快做出反应:“好,那咱们不吃了,好吗?”
女人的神情缓和了一些,可没过多久又开始说:“不!不!你们会把药放进我的饭里!给我下药!你们要杀了我!杀了我!快让我离开这里!你们这群恶魔!”
苏静刚打算去按铃,女人很快抄起刚刚放在桌上的摆件朝着苏静砸去,苏静很快蹲下身护住脑袋,我迅速抓住女人的手腕,但我没想到她竟然直接咬了上来,我的胳膊被她咬得生疼,我忍着痛将摆件抢下,看准时机立刻按响呼唤铃。
女人开始挣扎起来,几个护工很快将女人控制住,将其带走,李璟将苏静带离了问诊室。
等我回过神再看向自己的胳膊时已经被咬得快能看见肌肉组织了,血迹也逐渐弥漫开来。
林相柳拿着急救箱走了进来,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在碘酒触到伤口的一瞬间我这才清醒一些。
“被吓傻了?”林相柳处理着伤口问。
我疼得刚想把手抽走却被他一把拽了回来:“不想被细菌感染就别动,她咬的很深,不处理好很容易出事。”
“……这就是你不让我用香的理由?”我问。
林相柳抬眼看了我一眼,说:“呵,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能在一开始就碰到她的雷点,她不吃药就是因为觉得我们不是好人,觉得我们要害她,所以自从进来后她还有轻度的厌食症,怕我们或者身边的其他人给她下毒。你这都算轻的,上回程鹰给她确诊的时候她差点用椅子要了程鹰一条腿。要是让你用香都不知道她今天打算杀多少人。”
我盯着门外的院子,问:“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林相柳将绷带绑好,说:“她被人绑架过,之后家人怕她再出事于是在房间里安装了监视器,却没想到这么做反而加重了她的病情,于是被带到了这里。”
“监视器……”我担忧起来,“对于一个经历过绑架的人而言最先做的就是心理疏导,而且这种方案一般警察都会和家属协商,怎么会一来不来就直接安装监视器?除非……”
林相柳接过话茬:“除非他们是故意监视她的。”
“你有什么打算?”我问。
林相柳将急救箱收好,说:“一会儿去病房吧,她应该稳定些了,带上你的东西。”
“可你不是说不能用香吗?”我不解道。
“正常谈话容易出事,还不如让她睡着后探查记忆。”林相柳说完提着医药箱略显仓促地离开了。
苏静在这时溜了进来:“你没事吧?”
我看了一眼手臂上的绷带:“已经包扎过了,你呢?”
“被吓了一下,没什么大事。”苏静笑着盯着我的胳膊,“嘿嘿,刚才你俩说的话我都听见了,看不出来林院长还挺关心你嘛。”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来?”
苏静摆了摆手:“难怪我说你怎么不点香,原来是院长的意思,但现在又让你用香……”
“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的。”我有些不耐烦。
“你还真是个榆木脑袋。”苏静抱怨道,“他分明是不想再看你受伤才允许你用香啊!”
“罗教授。”林相柳站在门口叫我。
苏静立刻将嘴捂住,然后凑到我耳边:“我什么都没说啊,别把我捅出去。”
我挑眉看着苏静快步离开了问诊室。
我拿着手提袋走到门口:“都听到了?”
林相柳盯着往配药室跑的苏静:“呵,这姑娘想象力还挺丰富。”
片刻,我和林相柳来到病房内。
女人警惕地看着我俩,良久,问:“你们也是来杀我的?”
林相柳很快往前走,随后做到她身旁:“别激动,这里没有人盯着你,除了我们三个外没有人会监视你。”
女人很快看了一眼周围,她攥紧的拳头松了一些。
我往前走去,问:“你有什么想分享的吗?”
“他们……会害我……两年来……我都被他们盯着。”女人说着便哭了出来。
林相柳皱了皱眉,问:“他们,是谁?”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微微愣了一下后摇了摇头,“我……我记不清了……”
我将香炉点上,女人渐渐有了睡意。
“要进去吗?”我问。
林相柳看了我一眼:“……好。”
见女人睡了过去,我和林相柳各自坐在床的两边,很快握住她的两只手。
进入女人记忆后,我有些发愣:“……她……她怎么只有一段记忆?”
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只有眼前的记忆片段闪着微弱的光,林相柳叹了口气:“她的海马体出了问题,一般的治疗手段对她没用,她需要进行手术。”
我盯着眼前模糊的记忆片段,林相柳似乎看出我的想法,说:“你要是想进去看看,就进去吧。”
我抬起的脚落了下来:“那你呢?”
林相柳耸了耸肩:“我在这儿等着。”
我深吸了一口气,很快探了进去。
眼前的景色很快变成了一个房间,布置得还挺温馨,突然房门被打开,一个女人端着一杯药走了进来。
“女儿啊,该吃药了。”女人笑着将杯子放在桌上。
“我”没有做出任何回应,“我”的视线警惕地盯着天花板上的一个闪着红光的东西。
“灯里有什么?”“我”问。
女人的脚步顿了一下,突然换了一副面孔,大吼:“不该问的别问!赶紧给我喝了!要是不喝看我不杀了你!”
“我”的身体不住地颤抖起来,良久“我”盯着眼前那杯药。我在一瞬间占据了患者的主视角,闻了一下药物的味道后我皱了皱眉,这不是治疗疾病的药,这里面分明装了慢性毒药。
我将主视角又还给患者,“我”把药端起,先是用手指沾了一下后涂在自己嘴巴周围,之后走进卫生间将其倒了进去。
看来她知道这里面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些动作做完后,一个男人手里拽着一条皮带走了进来,他粗暴地扯过“我”的头发将“我”狠狠地砸在地上,“我”摸了摸脸颊,血液沾在了手上,男人拿着皮带边骂边抽打着“我”,“我”疼得大叫,与此同时刚刚的女人走了进来,她将滚烫的药灌进“我”的嘴里。
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眼睛,身上都是伤痕,女人正温柔地给“我”上药。
“你要是听话也不会被你爸这么打,只要你听话,我们也就不会这么狼狈,我们把你养这么大你可得尊重我们,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啊。”女人用一种异常冷静地语调说。
“我”的眼睛始终盯着天花板上的那个红点,“我”意识到这场经历简直比被绑架还可怕。此刻“我”多么希望再有一个绑匪能将“我”带走。
退出记忆后,我身上止不住地打颤,林相柳拉住我的胳膊,突然他捏了一下我先前被咬的伤口。
“嘶……你干嘛?”我将手抽回问。
林相柳将手收回:“清醒了?”
我缓了缓情绪:“以往我不可能会有这种感觉,怎么最近会被患者的情绪影响?”
“因为你从第一视角去体验患者的经历,虽然是梦境但也会代入自己。”林相柳挑了挑眉,“你以前是不是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来收容所也只是为了试试自己的能力?”
我将脸撇开:“……我以前都在梦苓谷生活,之后来到了青铃市就一直在心理研究室里工作,很少使用能力。”
林相柳轻笑一声:“所以你并不知道这世上有些暴力是看不见的?”
见我不说话,林相柳看了一眼烛火:“走吧,既然找到了病因就该进行治疗了。”
吹灭烛火后我和林相柳同时睁开眼睛。
女人睁开眼睛看着我俩:“你们都是杀人狂。”
“想杀你的是你的父母,不是别人,是你把自己的仇恨投射到了别人身上,所以才会觉得我们要害你。”我解释道,“如果你想把病治好我们会帮你的,至于你父母的事,顾希晨已经帮你解决过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告诉你。”
女人将目光移向我缠着绷带的胳膊:“抱歉,刚刚咬了你,你没事吧?”
我愣了一下,随后摆手:“没事,已经处理好了。”
“你说,什么才是好人,什么又是坏人呢?”女人盯着天花板问。
林相柳盯着窗户开口道:“这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要你自己去体会,人都是复杂的生物,但是人都会有弱点,就像你的父母,他们对你的控制不过是一种没有安全感的表现,他们极力想证明自己的地位,所以才会做出这么不伦不类的事,他们把你养大从道德层面来说他们确实对你很好,但从人性角度看,他们就是不折不扣的变态。
“明天会有人来接你去做手术,你的大脑出了问题,你不单只是被害妄想症这么简单。”
女人犹豫了一会儿,问:“他们会治好我吗?”
林相柳转过身看她:“会的,毕竟医生本就是治病救人的。”
离开病房后,我看向一旁的林相柳:“你说为什么有的就是这么矛盾的呢?一边爱着自己的孩子却又一边伤害他们。”
林相柳转头看我:“……我想他们只是觉得物质上满足了孩子,孩子就会永远听从他们吧,而且在一定年龄阶段孩子一旦出现逆反心理他们便会用以往所做过的事进行道德绑架。这种绑架可比现实意义的绑架可怕得多。”
林相柳话音刚落,我就听到一旁楼梯拐角处传来的动静,是苏静和李璟。
“你们俩挺兴奋啊?”林相柳朝着楼梯口喊了一声。
苏静和李璟尴尬地走了出来。
“嘿嘿嘿……林院长……”
林相柳挑眉看着他俩:“药配好了?都过饭点了还不安排病人吃药?”
“我们这就去!这就去!” 苏静和李璟慌乱地跑开了。
我失落地看了一眼已经关门的食堂:“看来今晚没饭吃咯。”
林相柳看了我一眼,随后转身离开了。
我撇了撇嘴:“啧,冷血动物。”
帮着几个护工给病人吃药后我回到了宿舍,刚要开门却发现门口多了个纸袋,打开后里面竟然是泡面和水果。
楼道内传来程鹰的声音:“诶?林院长,你怎么在这儿?”
“来送病人资料。”林相柳很快回应。
我轻笑一声,翻了白眼将宿舍门打开后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