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冰6

董事会前夜，严浩翔在办公室通宵整理资料。刘董事挪用公款的证据已经收集齐全，但他总觉得还缺了关键一环——那笔消失的三千万最终流向。

凌晨三点，咖啡杯已经见底。严浩翔揉了揉太阳穴，打开保险柜取出最后一份文件。一张照片从中滑落——刘董事与一个背影模糊的男子在高尔夫球场交谈。照片角落的时间戳显示，这正是严氏股价暴跌的前一天。

"这个人..."严浩翔眯起眼睛，总觉得背影有些熟悉。

电脑突然弹出视频请求，是海外分部的紧急汇报。等他处理完，天已经蒙蒙亮了。严浩翔将照片塞回文件袋，没注意到自己手机滑落到了沙发缝里。

上午九点，董事会会议室气氛凝重。刘董事坐在角落，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笑容。严浩翔环视全场，发现贺峻霖的位置空着。

"贺副总呢？"

助理小声回答："早上请假了，说是母亲身体不适。"

严浩翔皱眉。昨晚贺母明明已经出院，他还特意让司机送了补品过去。正要打电话，会议室门开了，贺峻霖穿着深灰色西装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

"抱歉迟到。"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我有些资料需要最后确认。"

严浩翔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平时上班从不戴的。贺峻霖径直走向投影仪，插入一个U盘："在讨论刘董事的事情前，我想补充一些材料。"

屏幕亮起，是一系列银行流水截图。最后一页显示，那笔三千万最终汇入了一个离岸账户，户名是"L&X控股"。

"这是..."严浩翔猛地站起。

贺峻霖平静地补充："李学明与夏志强的拼音首字母。"

会议室瞬间哗然。李氏集团的李总正是前段时间在酒会上羞辱贺峻霖的人，而夏志强——是严浩翔姑父的名字。

"不可能！"严浩翔脱口而出。

贺峻霖递给他一份公证文件："账户注册资料。夏先生持有25%股份，李学明75%。"

严浩翔脑中闪过那张高尔夫照片——模糊的背影，现在想来，确实像极了姑父的体型。他抬头看向刘董事，后者脸色已经惨白。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严浩翔低声问贺峻霖。

"两周前。"贺峻霖的声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但需要确凿证据。"

会议在混乱中结束。刘董事被保安带走时，恶狠狠地瞪着贺峻霖："你以为赢了？等着看谁先死！"

人都散去后，严浩翔拉住贺峻霖："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你有你的计划，我有我的。"贺峻霖轻轻挣开，"互不干扰，记得吗？"

"去他妈的互不干扰！"严浩翔一拳砸在墙上，"我姑父参与陷害自家公司，而你...你早就知道却瞒着我！"

贺峻霖的睫毛颤了颤："我需要确认你的立场。"

"什么立场？"

"如果最终证据指向你父亲呢？"贺峻霖直视他的眼睛，"你会怎么选择？"

严浩翔如遭雷击。他从未想过这种可能性。贺峻霖已经转身离开，留下一个挺拔而孤独的背影。

下午，严浩翔在办公室大发雷霆。助理战战兢兢地汇报："贺副总请假回家了，说身体不适。"

"他身体好得很！"严浩翔摔了杯子，"去查我姑父最近三个月的行程！"

傍晚，调查结果令人心惊。姑父不仅频繁与李总会面，还多次接触严氏的竞争对手。更可疑的是，在联姻消息公布前一周，他突然抛售了大量严氏股票。

严浩翔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城市华灯初上。手机震动，是贺峻霖发来的消息："阿姨做了汤，问你要不要来喝。"

简单一句话，却让严浩翔胸口发紧。他想起贺峻霖那句"如果指向你父亲呢"——这个人究竟独自背负了多少猜疑和挣扎？

贺家老宅灯火通明。贺母热情地招呼严浩翔喝汤，仿佛白天的事从未发生。贺峻霖坐在角落安静地吃饭，左手腕上的智能手环偶尔闪烁蓝光。

"霖霖说你工作太累了。"贺母给严浩翔盛了第二碗汤，"年轻人要注意身体。"

严浩翔看向贺峻霖，后者垂着眼睫，看不出情绪。饭后，贺母早早回房休息。严浩翔跟着贺峻霖来到书房，桌上摊开着几份文件。

"还查？"严浩翔皱眉，"董事会已经..."

"不是那个。"贺峻霖递给他一份病历，"我妈最新的检查报告。"

严浩翔翻阅着专业术语堆砌的纸张，突然停在一页上："基因检测？"

"扩张型心肌病有30%遗传概率。"贺峻霖的声音很轻，"我上周做了检测。"

严浩翔的心跳漏了一拍："结果呢？"

贺峻霖拉开抽屉，取出另一份报告递给他。严浩翔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检测结果：阳性"。

"医生说四十岁后发病风险会显著升高。"贺峻霖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建议定期检查，避免过度劳累。"

严浩翔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纸张边缘。他想起贺峻霖手臂上那些伤痕，想起他书桌上的抗抑郁药物，想起他每次去医院复查时紧绷的下颌线...这个人究竟独自面对了多少恐惧？

"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贺峻霖突然笑了，那笑容脆弱得让人心疼，"告诉你你的合法伴侣可能活不过五十岁？告诉你这场联姻的标的物有严重瑕疵？"

"别那么说自己！"严浩翔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我们是..."

"是什么？"贺峻霖抬眼看他，琥珀色的眼睛里盛满疲惫，"严浩翔，我们之间除了那张结婚证，还有什么？"

严浩翔语塞。他想说有很多——咖啡和胃药，手环和牛奶，医院走廊里的并肩而行...但这些碎片能拼凑出什么？他连贺峻霖什么时候做的基因检测都不知道。

"我需要时间。"最终他只能这样说。

贺峻霖点点头，抽回手："不早了，回去吧。"

严浩翔站在门口，最后看了一眼书房里的身影。贺峻霖已经重新埋首文件，灯光在他睫毛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像永不愈合的伤口。

回家路上，严浩翔让司机绕道去了江边。夜风吹散了些许郁结，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爸，姑父的事你知道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刚听说。"

"只有姑父吗？"严浩翔直接问道，"董事会里还有谁？"

更长的沉默。最终严父叹了口气："回家说吧。叫上峻霖一起。"

这个称呼让严浩翔心头一颤。父亲什么时候开始叫得这么亲昵了？

回到家，贺峻霖的房门紧闭，门缝下没有灯光。严浩翔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听到里面传来极低的说话声——像是在打电话。

"...基因检测结果出来了...阳性...不，没告诉他...没必要..."

严浩翔贴在门上，心跳如鼓。

"...心理医生说这是过度防御...我知道...但他有权知道真相..."

一阵窸窣声，像是翻身。

"...不，我不会主动提离婚...除非他..."

严浩翔再也听不下去，抬手敲门。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门开了，贺峻霖穿着睡衣，手机还握在手里。

"有事？"

严浩翔看着他微微发红的眼眶，突然不知该说什么。最终只是递过自己的手机："我爸想见我们。关于姑父的事。"

贺峻霖的表情松动了一瞬："你...告诉他了？"

"嗯。"严浩翔向前一步，"我还告诉他，不管查出谁参与其中，都会一查到底。"

贺峻霖的瞳孔微微扩大："即使是你父亲？"

"即使是我父亲。"严浩翔直视他的眼睛，"这就是我的立场。"

月光从走廊窗户洒进来，在两人之间流淌。贺峻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了什么话。最终他点点头："我去换衣服。"

严浩翔看着他转身的背影，突然说："我不会和你离婚。"

贺峻霖僵在原地。

"不是因为合约，也不是因为商业利益。"严浩翔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只是因为...我不想。"

贺峻霖没有回头，但严浩翔看到他抓着门框的手指节发白。那晚去严家老宅的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但等红灯时，严浩翔悄悄伸手，覆在了贺峻霖微微发抖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