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家老宅的书房弥漫着陈年雪茄的气息。严父将一份泛黄的文件推到茶几上,纸张边缘已经卷曲发脆。
"这是二十年前的合作协议。"他的手指点在签名处,"我和贺峻霖父亲共同创立新能源公司的证明。"
严浩翔拿起文件,贺峻霖坐在他身旁,身体微微前倾。灯光下,严浩翔注意到贺峻霖的睫毛在颤抖,投下的阴影像蝴蝶濒死的翅膀。
"公司成立第三年,我们发现了一种革命性电池技术。"严父的声音低沉下来,"就在申请专利前夕,贺志强——你父亲,"他看向贺峻霖,"带着全部技术资料消失了。"
贺峻霖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膝盖:"不可能..."
"三个月后,他在新加坡注册了专利,卖给国外公司获利十亿。"严父从抽屉取出另一份文件,"这是当时的股权转让书,他用这笔钱还清了贺氏债务,却让我们的研发血本无归。"
严浩翔看着文件上陌生的贺父照片——与现在判若两人,意气风发得刺眼。他转向贺峻霖,却发现对方脸色惨白。
"这不是全部。"贺峻霖的声音嘶哑,"我爸他...后来为什么..."
"为什么破产?"严父苦笑,"因为那家外国公司根本没打算投产,他们买断专利只是为了扼杀竞争。你父亲醒悟时为时已晚,想回国找我合作,却在机场..."他顿了顿,"突发心梗去世。"
书房的古董钟滴答作响。贺峻霖突然站起,打翻了茶杯:"你说谎。"
褐色的茶渍在文件上蔓延,像干涸的血迹。严浩翔看到贺峻霖左手腕上的智能手环亮起红灯——心率超过120。
"霖霖..."
"我有证据。"贺峻霖从公文包取出一个U盘,"父亲留下的日记和...医疗记录。"
投影仪亮起,屏幕上出现一段手写日记扫描件:"严振国今天又催我签字放弃专利,说这是为了公司长远发展。但医生明确说过,这种辐射物质会..."
严浩翔猛地看向父亲:"什么辐射物质?"
严父的脸色变了。贺峻霖继续翻页:"...实验室小白鼠全部死亡,严却坚持要缩短测试周期...我必须阻止他..."
最后一条日记停在贺父死亡前一天:"机票已订,明天带资料去FDA举报。严不会想到我有备份..."
文件末尾附着一份医疗报告:贺父死亡原因并非心梗,而是急性放射病。
书房陷入死寂。严浩翔看着父亲瞬间苍白的脸,胃部像被重击:"爸...这是真的?"
严父的双手开始颤抖:"当时...我们投入了全部身家...如果推迟上市..."
"所以你杀了他?"贺峻霖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般锋利。
"不!我只是...找人拦下他..."严父踉跄着坐下,"我没想过会..."
严浩翔的世界天旋地转。他伸手想扶贺峻霖,却被一把推开。
"十五年。"贺峻霖的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我妈拖着病体四处求人,我被同学叫'骗子儿子'...就因为你想掩盖真相?"
"峻霖,我..."
"最可笑的是,"贺峻霖突然笑了,那笑容让严浩翔心脏绞痛,"我竟然为了救贺氏,嫁给了仇人的儿子。"
"霖霖!"严浩翔抓住他的手腕,"这件事我完全不知情!"
贺峻霖甩开他的手,腕上的手环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他转身就走,大门摔上的巨响在夜空中回荡。
严浩翔想追出去,却被父亲拉住:"让他冷静一下..."
"冷静?"严浩翔甩开父亲的手,"他母亲因为这件事病了十五年!他因为这件事..."想起贺峻霖手臂上的伤痕,他的声音哽住了。
夜色如墨。严浩翔驱车在城里四处寻找,贺峻霖的手机一直无人接听。凌晨三点,他鬼使神差地开到了梧桐福利院——贺峻霖每周都来做义工的地方。
铁门紧锁,但后院亮着一盏孤灯。严浩翔翻墙进去,看到贺峻霖坐在秋千上,身边放着半瓶威士忌。
"你酒精过敏!"严浩翔冲过去夺下酒瓶。
贺峻霖抬头,月光下他的眼睛红肿得可怕:"假的。只是讨厌酒后失控的感觉。"
严浩翔这才注意到酒瓶几乎还是满的。他在另一个秋千上坐下,两人之间的沉默像堵无形的墙。
"我第一次来这是十岁。"贺峻霖突然开口,"我爸死后三个月,我妈住院,没人愿意收留我。"
严浩翔的心揪紧了:"我不知道..."
"院长是我爸的老同学,偷偷让我住了半年。"贺峻霖轻轻晃着秋千,"后来我妈病情稳定些,才接我回去。"
夜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严浩翔想起贺峻霖资助的那些孤儿院孩子——他是在救赎当年的自己。
"联姻是我主动提出的。"贺峻霖的声音飘在风里,"本想接近你父亲查清真相,却意外发现你姑父和李氏的勾当。"
严浩翔喉咙发紧:"所以你一直在利用我?"
"一开始是。"贺峻霖坦率得残忍,"后来..."他摇摇头,"不重要了。"
"重要!"严浩翔抓住秋千链条,"这半年...咖啡、医院、手环...都是演戏?"
贺峻霖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你觉得呢?"
严浩翔说不出话。他想起贺峻霖发烧时无意识的呓语,想起他偷偷放在自己抽屉里的胃药,想起他在医院照顾母亲时温柔的样子...这些怎么可能是假的?
"我明天提交辞呈。"贺峻霖站起身,"贺氏的专利永久授权依然有效,算是对你的补偿。"
"补偿什么?"
"补偿..."贺峻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差点爱上你这件事。"
这句话像把钝刀,缓慢地刺入严浩翔心脏。他站在原地,看着贺峻霖的背影融入夜色,手中的酒瓶凝结出水珠,像无声的眼泪。
回到家已是黎明。严浩翔在贺峻霖房门前站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敲门。他转身去了书房,打开电脑彻夜搜索当年的新闻。
太阳升起时,他找到了想要的东西——一篇不起眼的科技报道,提到贺志强去世前曾向FDA举报某电池辐射超标,但调查不了了之。文末提到,举报材料后来被一位MIT教授收藏。
严浩翔立刻拨通了美国分公司的电话:"帮我查一个人..."
三天后,严浩翔站在MIT材料学实验室外,手里拿着一份厚厚的文件袋。白发苍苍的威尔逊教授推了推眼镜:"你就是严振国的儿子?"
"是的。"严浩翔直视老人的眼睛,"我想还原真相。"
教授带他进入档案室,取出一盒尘封的磁带:"贺是我最优秀的学生。他去世后,我通过关系拿到了这些实验记录。"
录音机沙沙作响,贺父的声音跨越时空传来:"...第三组实验鼠全部出现器官衰竭...严坚持要删除这部分数据...我不能让这种产品上市..."
录音末尾是段电话录音:"...教授,资料已经寄给您...如果我出事...请照顾我的妻子和孩子..."
严浩翔的指尖冰凉。他翻开教授同时提供的实验记录——每一页都有父亲和贺父的签名,但关键的安全测试页被撕掉了。
"这些足够重启调查了。"教授递给他一个U盘,"里面有原始数据。"
回程的飞机上,严浩翔一遍遍听着那些录音。贺父的声音与贺峻霖如此相似,温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突然理解了贺峻霖的固执从何而来——那是一种刻在DNA里的正义感。
落地后,他直接驱车去了贺家老宅。贺母开的门,看到他时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霖霖不在家。"
"阿姨,我想请您看些东西。"
客厅里,贺母看完所有资料,双手微微发抖:"我就知道...志强不会背叛朋友..."
"您早就怀疑?"
"他临走前说过,如果三天内没消息,就让我带着霖霖离开这座城市。"贺母的眼泪落在老照片上,"但我当时病得厉害..."
严浩翔跪在她面前:"阿姨,我会弥补这一切。"
贺母抚摸他的头发,像对待自己的孩子:"傻孩子,这不是你的错。"
"但贺峻霖他..."
"霖霖从小就倔。"贺母叹了口气,"他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
正说着,门锁转动。贺峻霖拎着超市购物袋站在门口,看到严浩翔时明显僵住了。
"我买了你爱吃的鲈鱼。"他对母亲说,仿佛严浩翔不存在,"晚上清蒸好吗?"
严浩翔站起身:"我有话跟你说。"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关于你父亲的死!"严浩翔提高声音,"我找到了新证据!"
贺峻霖的手一松,塑料袋掉在地上,橙子滚了一地。严浩翔趁机拉着他进了书房,将MIT带回的资料摊开在桌上。
三小时后,贺峻霖终于抬起头,眼中的坚冰融化了些许:"你...专程去了美国?"
"只要能让你明白,我父亲不是蓄意谋杀。"严浩翔声音嘶哑,"他犯了错,但罪不至死...更不该由你来承受后果。"
贺峻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些泛黄的纸张。严浩翔鼓起勇气,轻轻覆上他的手:"给我个机会...给我们个机会。"
窗外的夕阳将两人交叠的手染成金色。贺峻霖没有抽回手,但也没有回应。最终他说:"我需要时间。"
严浩翔点点头,起身离开。在门口,他回头看了一眼——贺峻霖站在满桌证据前,背影孤独而倔强,像棵在悬崖边生长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