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冬日,雪花絮絮飞舞,落了满地,不多时便在地面铺上了厚厚的一层。
阮绮罗站在屋檐下,伸出手接住落下的雪花。
雪在手心融化,化作一滩水在手中,冰冰凉凉的,存在感十足。
“绮罗,在外面做什么。”
陈嬷嬷将厚厚的门帘掀起,露出屋内的场景,坐在轮椅上的妇人正看着账册,漫不经心道。
这妇人便是当年京城第一贵女,而如今,时过境迁,竟落得个下半生都得依赖轮椅而活的下场。
“阿姐。”
阮绮罗今年二十,年岁同自己的长姐阮惜文相差略大。
毕竟,当年阮家落败,她尚在襁褓,因着未上族谱,这才逃过一劫,此后便被长姐带到了夫家教养。
阮惜文不放心旁人,只好自己手把手教导幼妹。
幸而幼妹虽年幼,但性子通透,聪慧懂事,从不令她担忧。
唯一忧心的便是幼妹迟迟不愿嫁人,但阮惜文对此倒也看得开。
不愿嫁人,总比嫁人后备受折磨煎熬要好。
“外面雪大,风也大,冷得紧,陈嬷嬷还是将帘子放下,莫令阿姐受冻。”
阮绮罗迈步走进屋内,暖和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陈嬷嬷将厚重的门帘放下,也挡住了外头的寒风。
“绮罗,过来为阿姐研磨。”
阮惜文所嫁非人,唯一的女儿庄寒雁也因出生时恰逢老太爷病重,被天师断言是“赤脚鬼”转世而染上污名。
她也是在那时,搭上了自己的一双腿,却依旧没留住自己的女儿,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被送往偏远的儋州,寄养在庄仕洋同窗张氏夫妇名下教养。
“好。”
阮绮罗点头应下,缓步上前为阮惜文研磨。
“若是有一日,庄家遭难,你就拿着阿姐往日为你备下的金银首饰离开京城,永远也不要回来。”
阮惜文的夫家是翰林院编修庄仕洋。
这庄仕洋曾是阮惜文父亲的门生。
阮父官拜翰林院大学士,阮家又是昔日开国功臣,手握丹书铁券,门生无数,可就是这样的大家族,在当年,一夜便败落了。
而这庄仕洋,这么多年下来,阮绮罗也算是有些许了解,只道一句——
这庄仕洋,不愧是姓庄。
阮绮罗闻言,研磨的手顿了顿。
她知晓阮惜文一直在查当年阮家一夜落败的事情,也知道阮惜文一直都在筹谋着如何扳倒庄仕洋。
可,阮惜文为此已经葬送了自己的前半生,后半生,也要葬送于此吗……
一时间,阮绮罗也不知晓该如何回答,只含糊其辞。
“阿姐说什么胡话呢,庄家如何我可不在意,但是没有阿姐在的地方,我呆不惯。”
言下竟有若阮惜文身死,她也要一同的意思。
阮惜文素有京城第一贵女的名号,但她的性子也格外执拗,不然也不会苦苦追寻真相十几载。
这时,门外有侍女回禀——
“夫人,三小姐回来了。”
——前几日,儋州张氏夫妇身亡,据说是遭遇海匪,而他们的养女庄寒雁不知所踪。
这几日阮绮罗心中也是格外担忧,没想到今日竟从侍女口中听闻消息。
她回来了?
千里之外的儋州,何其遥远,她就这么回来了?
怎么回来的?为什么回来?是不是很苦是不是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