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维仲夏,蝉鸣如织,宗恒谷的义诊之期又至
朱厌白衣胜雪,素手执戥,随姜云簌并肩立于广槐镇的青石药幌下
但见其指节修长如竹,捻起药屉时簌簌作响,竟比那檀木算盘更添三分韵律
往来病患见这生面孔眉目清绝,皆暗自忖度
这般人物,莫不是新收的药童?
“小郎君可是新来的医助?”
有挎着竹篮的妇人倚在药柜前,眼尾细纹里盛满好奇
朱厌正将半钱黄连铺入桑皮纸,闻言执秤的手微顿,垂眸时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影

朱厌“在下初涉岐黄,还望诸位乡亲不吝赐教”
声若清泉击玉,惊得檐下避暑的麻雀扑棱棱振翅
忽闻药案前传来急促的喘息,原是牛婶攥着帕子挤到人前
姜云簌三指刚搭上脉,便觉腕间一紧
“姜大夫,待会诊完随我去趟西街罢!我那外甥刚从衙门当值归来…”
她话音未落,忽见朱厌挟着包好的药草破开人潮,衣袂翻飞间带起缕缕药香
朱厌“云簌,这味药可要另添三钱蝉蜕?”
少年将油纸包置于案头,指尖还沾着未掸净的花粉
日光透过药幌漏在他眉间,恰似雪峰映着碎金,引得排队的老妪们纷纷以袖掩唇
姜云簌抬眸撞进那汪潋滟秋水,忽觉耳后发烫,忙垂首验药
姜云簌“剂量分毫不差”
朱厌却并不退开,反将药包又推近半寸
他袖口绣着的银线云纹在风中微颤,恍若月下涟漪
朱厌“原以为忍冬需配连翘,幸得云簌昨日提点”
这般你来我往,倒像是药柜前生出了并蒂莲
菊淡几个小丫头躲在药碾后偷笑,素手将晒干的芍药花揉得簌簌作响
这般拙劣的“岔话”,说是无心,鬼才肯信
牛婶张了张嘴,待要再言,忽见朱厌侧身而立,晨光将他侧脸轮廓镀得温润如玉
那双惯执长剑的手此刻正细细分拣着枸杞子,指节泛着淡淡的药香
老媒婆混迹市井半生,何尝瞧不出这眉目传情的门道?随即当下抚掌大笑
这般天造地设的璧人,倒是她这老婆子多事了…
“是老身眼拙!”
言罢竟真挎着竹篮退至檐角,只余药柜前两道相映成趣的剪影
朱厌不为所动,挺直了脊梁,将分好的药包一一码齐
姜云簌望着他发间沾着的花须,忽觉这仲夏的蝉鸣也染上了三分蜜意
—
暮色四合时,最后一缕药香终于封入青瓷罐中
姜云簌正欲卷袖收拾银针,菊淡已笑吟吟地拦在她身前
菊淡“谷主且歇歇,这粗活哪用您沾手?”
说着朝朱厌挤眉弄眼
菊淡“赵公子,西街新酿的青梅酒该开坛了罢?”
朱厌正将分好的药包码成玲珑塔,闻声指尖一颤,药塔登时歪了半边,他忙不迭扶正,沉声道
朱厌“是该去瞧瞧”
话音未落,掌心已贴上姜云簌的腕子,温热触感惊得她指尖微蜷
市集将散未散,残阳将二人影子拉得老长
朱厌攥着那截皓腕,只觉手心沁出薄汗,偏生还要装作浑不在意
朱厌“云簌可曾尝过云驼?西域商队带来的吃食,用驼乳混着槐花蜜…”
话未说完,忽见她驻足在支着青布幌子的小摊前,素日清冷的眉眼竟泛起涟漪
“小郎君好眼光!”
煮着乳酪的老丈掀开陶瓮,白雾氤氲里浮出朵朵绵云
“这云驼需得三蒸三晒,再浇上今年头茬的槐花蜜…”
朱厌摸出碎银,转身时却见姜云簌正用银匙挑起一小团雪乳,日光透过匙柄上的缠枝莲纹,在她唇畔投下细碎金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