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萧同钰在朝堂之上对郑则的态来了个截然不同的转变,昔日的冷言相向荡然无存,如今取而代之的是她和颜悦色的附和:“郑爱卿所言甚是。”
短短数日,郑则就从长公主的眼中钉、肉中刺变成了心尖上的宠臣。这一转变不仅让满朝文武为之瞠目,她那老谋深算的好皇叔也是疑窦丛生。
所以这日下朝之后,萧崇便借着商议朝政之事,有意试探她。
只见他面色温和,嘴角含笑“阿珩近日,对郑大人格外不同啊?”
萧同钰望着着眼前这个笑里藏刀的恶魔,心中恨之入骨,面上却还是要故作恭顺的与他周旋。“皇叔,世家掌权已久,势力盘根错节。我们筹谋多年,也仅是伤及他们的毫毛而已。
郑则此人虽是世家出身,但是为人清正自守,从前我把他视作仇敌苦苦针对。可是如今细细想来,若是能拉拢他,为我们所用,借他之手打压世家,让他们同室操戈,于我们的大业而言,可谓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郑大人向来是秉公奉法之人,那些世家旧部,哪个身上没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萧崇盯着眼前女子的面庞,见她面色如常。依旧是他那个被蒙在鼓里、一心只为大业清障的好侄女模样。
他听罢,嘴角的笑意更盛。“殿下聪慧,只是郑则此人端正的厉害,若是她知道你借他之手行事,恐怕未必能乖乖听话。”
萧同钰正低头批改奏折,听到他的话手上的动作一顿。这个老狐狸,稍有疏忽便会被他察出端倪,自己不得不谨慎谋划。
“珩儿知道了,定会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她当然得想出个万全之策,自己对郑则的态度转变,在外人看来是如此的突兀,不仅萧崇会起疑心,朝堂之上的那些世家大臣恐怕也会心生警惕、有所防范。更不要说郑则本人。
而且她现在身边除了自幼跟在身边的阿梨,不知被萧崇安插了多少眼线。她的一言一行,恐怕都在她这个好皇叔的掌控之中。如此局面,倘若没有一个周全的计策,稍有差池便会万劫不复。
她想她那日的计划应当要提上日程了。
据萧同钰前世的了解,郑则爱好不多,除了琴棋书画之外他只对养鸟感兴趣。上一世,她曾听人说郑大人家的后院,没有美妾娇娘,倒是养了一窝子五颜六色的鸟。后来他被贬岭南,放生之际,百鸟振翅,场面甚是壮观。
萧同钰前些日子特意命人寻到一只朱鹮。这只鸟得来当真不易,朱鹮通常栖息在偏僻的深山老林之中,且警觉性高,难以捕捉。她派下去的人历经重重波折,才好不容易寻得这么一只。
萧同钰满心欢喜,寻了个赏赐的由头,便差人给他送去。如此宝贝,她料想郑则定然能明白她的心意,她一定要让他知晓,这段时间的示好绝非虚情假意。
谁料这鸟晌午刚送过去,不过午时一刻就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且郑大人附信一封“殿下好意,郑则心领。臣之所为,份内应当,赏不可受。然朱鹮此鸟珍稀,应翱翔天地山林之间,万不可囚于笼中,望殿下此后莫要再行此不当之事。”
萧同钰简直气急,好一个郑则,他自己养了一院子的鸟不说。自己堂堂一个长公主费尽心思的给他找来这么一只宝贝,不仅被拒绝,他还要来谴责她行事不当。
萧同钰将信在掌心捏成一团。咬牙笑着,冲着拿鸟回来的人说:“既然郑大人不喜,那便放了吧。”
待人退下,萧同钰闭眼凝神,深吸了一口气。郑则不肯接受她表面上的示好,看来只能自己亲自出马了。
她想到三日之后的春闱狩猎,如此,她一定和郑大人好好互诉衷肠!
三日之后,春闱狩猎如期举行,萧同钰精心装扮,她一身绯红色的骑装,衣袂飘飘,外罩一件绣有金线云纹的轻薄披风,英姿飒爽中又不失抚媚。
狩猎场上,萧同钰故意守候在郑则必经的路线,佯装偶遇。她驱马靠近郑则,笑语嫣然:“郑大人,真是好巧啊。”
郑则看到她,神色冷淡,甚是皱了皱眉头。
萧同钰瞧见他的反应,也不气恼。继续靠近“既然这么有缘,不如郑大人与本宫结伴。只是本宫骑射不佳。劳郑大人费心,今日莫要让本宫空手而归才是。”她自顾自的,就定了这个所谓的结盟。
郑则虽未拒绝,但表情依旧淡漠。两人悠然地骑行在猎场之中,途中萧同钰绞尽脑汁地寻找话题,可惜那人只是偶尔应答,神色淡然,兴致缺缺。
萧同钰急的在他背后咬牙切齿,她必须要想个办法。眼眸流转间,计上心头。
她拔下自己的珠钗,右手暗暗在外袍之下,用力戳了一下马屁股。
马儿瞬间受惊,嘶鸣着狂奔起来。
“救命!郑大人救我!”萧同钰在马背上惊的花容失色,她一只手牢牢抓住缰绳一边扭头冲着郑则呼救。
郑则听闻,眼疾手快,飞速的驱马追去。不过须臾,郑则便赶了上来,他一把揽住萧同钰的纤腰,手臂稍稍用力,就将她从惊马抱到了自己的马背上。
萧同钰慌乱间不忘调整姿态,顺势依偎在他怀中。只见她娇躯微颤,双手紧紧环住郑则的脖颈,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
郑则感受到这人的动作,身体一僵。
他拉住缰绳。马儿缓缓停下,他看向身下的人“殿下,安全了”
萧同钰闻言抬眸,眼眶蓄泪,眼角微红,显得我见犹怜。她手上的动作不变,语调娇柔“郑大人,多谢相救。若不是你,本宫今日定然要吃一番苦头”,说话间,眼波流转,樱唇轻启。
郑则感受到自己一瞬间的慌乱,不过很快恢复镇定“殿下没事就好”
萧同钰稍稍仰头,靠近郑则的耳畔“郑大人,今日劳你相救,本宫定当报答,本宫愿将先皇御赐的大家之作送予大人,聊表心意。”说着,她手指轻轻搭上了眼前人的肩膀。
郑则身子一震,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凌厉“殿下,自重”
萧同钰怎么会轻易罢休,她双手环上郑则的脖颈,故作娇嗔“郑大人,这算什么,只要大人开口,本宫能给的,绝不吝啬”
郑则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他拽下萧同钰环在他脖子上的手。语气里竟然还有几分嫌弃的意味“殿下举止莫要如此轻浮”
萧同钰手腕被他拽的生疼,她蹙眉嗔怒的看着他“郑大人,本宫一片真心,大人为何如此绝情?”
郑则盯着她,目光凌厉,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的伎俩全部看穿。“殿下身份尊贵,臣不敢有非分之想,还望殿下克己慎行,以免遭人非议”
萧同钰被他的眼神看的悻悻的,也不再摆什么迎合的姿态,只是面露失落的苦笑一声“郑大人如此不解风情,真叫人伤心。”
郑则沉默良久,才重新拉起缰绳。萧同钰此时也已端坐在马背上,没在有什么其他的动作。
她听见郑则冷淡的声音再次响起“殿下,狩猎还未结束,臣先送殿下回营帐。”
萧同钰背靠着他,在他身前面露不悦的咬着嘴唇。她知道此刻不能再做过多纠缠,否则只会适得其反。况且这人怕是早就开始怀疑她的用意了。
她想到郑则难搞,亦知道郑则难搞。只是没想到此人如此油盐不进,送礼说她行事不当,稍微靠近点又说她举止轻浮。当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