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琼月心事重重地离开白马寺,那庄重的庙宇在身后渐行渐远,可她的心却依旧被重重阴霾所笼罩。萧同钰的话语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犹如一声声沉重的鼓点,敲打着她的思绪。
回到薛府,薛琼月径直回到自己的闺房,屏退了左右的丫鬟。她坐在铜镜前,望着镜中那个面容憔悴的自己,心中满是纠结与矛盾。她想起父亲对自己的疼爱与期望,从小到大,父亲总是将她视为掌上明珠,呵护备至。可如今,她却不得不面对父亲可能犯下大错的现实。
“父亲,难道您真的如公主所言,图谋不轨?”薛琼月喃喃自语,眼眶泛红。她不愿意相信那个在战场上英勇无畏、在家中慈爱温和的父亲会做出有损国家、背叛朝廷的事情。
然而,萧同钰的话也并非毫无根据。父亲的家书疑点重重,公主也没有必要无缘无故地诬陷父亲。薛琼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她觉得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其中定然有着不为人知的隐情。
御书房中,萧同钰正和郑则就此前薛琼月的情况商议着后续的计划。
而此刻,周密匆匆赶来,带来了薛均在边疆的异常动向。
“殿下,薛均在边疆似有调兵遣将的迹象。我此前安插在他军中的探子来报,薛均此次调动的兵力众多,且都是精锐之师。他们行动诡秘迅疾,如今西北边疆局势紧张,我不知他究竟意欲何为,只是如果此番调动是意图谋反,我们必须尽快筹谋应对之策”
萧同钰闻言眉头紧蹙,心中的担忧更甚“薛均这个老贼,果然意图不轨。”
早在周密回京的第二天,萧同钰便找到他,将京中的局势告知,并要他后续利用定国公府的职权,暗中监察边疆兵力的部署。如此一来,如今边疆的任何一处有异动,她都能够第一时间知晓。这也是她此前急于让定国公官复原职的原因之一。
郑则在一旁听闻,心头一震。如果说之前对于薛琼月的多番试探只是怀疑之举,那么周密带来的这个消息无疑是断定了薛均的叵测居心。
他强压心中慌乱,保持着思绪的清明,开口提议道:“殿下,当下最紧要的,是稳住京城局势,增强防守。再派人前去西北,细探薛均的具体部署和意图。
郑则思路清晰,然而萧同钰却有所担忧,她担心若是贸然增加京城的防守兵力,会引起萧崇的怀疑。况且当下在京中,她能暗中调动的仅有定国公府的兵力。可是西北那边究竟派谁过去才稳妥呢?
萧同钰只觉脑子疼得厉害,仿佛有无数根针不停的在她头顶盘旋却迟迟不肯落下。就在这难忍的痛楚中,她听见周密出声:“公主,定国公府军营中尚有三千精兵可暗中驻守京都。西北边疆,臣愿前往。”
周密的声音将萧同钰一下子拉回了前世,当年西疆的战乱也是他主动请缨,可是一去不复返。眼下的情形多么的相似,她心中犹豫不决
“此行凶险,你刚刚回京,我不希望你涉险。”
周密的态度坚决:“阿珩,我说过我会帮你的。你放心,我一定替你查清楚薛均的具体图谋。”
他言罢转身欲走,萧同钰起身拉住他的衣袖,目光忧虑重重,“那你千万小心。”
周密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给她留下一个灿烂的笑容。
事到如今,郑则心中的疑虑愈发浓重。思索间,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乍然升起。
在与公主假意相好的那段时日。他曾和广阳王萧崇有过一次短暂的对话。
那是一日下朝之后,他正欲出宫回府,却被广阳王萧崇叫住。
“郑大人,近日在朝堂之上可谓是风头正盛啊,以公主对大人的青睐,大人日后必定能平步青云。”广阳王脸上带着看似亲切的笑容,眼神中却透着难以捉摸的深意。
郑则当时只道是王爷怕他耽误公主操持政事。故而他还郑重其辞地解释了一番。
谁料,萧崇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似随意地说道:“公主与你近来走动频繁,你二人之间难道没有什么特殊的计划?”郑则当下心中虽有所怀疑,觉得这话不像是寻常的寒暄之词。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那人又哈哈一笑:“郑大人莫要紧张,本王不过是随口一问。只是如今局势复杂,郑大人能站对队伍,乃是明智之士。”
郑则坦言自己只是为了朝廷和北昭的百姓。
谁料那人听了又是狂放一笑,说什么“好一个忠心耿耿的郑大人。本王期待着郑大人在这风云变幻的朝堂中,能有一番大作为。”
两人辞别之后,郑则因着急配合萧同钰试探薛琼月一事,这件事他并未放在心上。可是现在想来,那不正是他们怀疑薛均有异,三番五次试探薛琼月之际么,如今边疆异动确凿,他不得不将这一切联系起来。
郑则打算将这个事情告知萧同钰,他全然不顾及什么皇权世家的争斗,也不惧怕因此遭萧同钰怪罪。
谁料他只开了个小口,刚刚提及“广阳王”三个字,就被萧同钰一手捂住了嘴巴。
眼前人神色慌张,目光紧紧盯着他的双眸,随后又慌乱地四处打量。但实际上,每每他们商谈之时,萧同钰都会将旁人遣退,此刻这御书房中,唯剩他们二人而已。
待萧同钰确认身边没有其她眼睛,她的手已经出了不少汗,和郑则的口唇下颌贴在一起,闷的郑大人眉头紧皱。
萧同钰察觉他的脸色,迅速收回了手。
“你怎么知道的”她这话问的没头没尾,但她着实被郑则吓到了。
自她重生以来,萧崇虽说没有上一世隐藏的好。但是在别人眼里,他仍然是她萧同钰的好皇叔,是一心协助她这个垂帘听政的长公主肃清朝堂的广阳王。
她们二人也从未对外显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对付。甚至如果不是自己死而复生,对萧崇多有忌惮,就连她自己还沉浸在叔侄之间的温情当中。
“殿下的意思,这背后之人真是此人?”郑则也没有回复她的话,她的神情动作,和她问的这句话,早就验证了他心中的猜测。郑则现在只需确认最终的答案。
“此事背后之人是否是他,我不确定,但是此人于我而言,是最大的威胁。”
萧同钰开诚布公,既然郑则已然察觉,她没什么不能说的。
重生以来,她对郑则多有利用。除了在国公府一案两人存在分歧外,至今为止,郑则都对她言听计从。
然而,不管是她的威逼利诱,还是所谓的大局之谈,这些真能让郑则全然害怕和相信吗?他能察觉到萧崇的异样,那自己的那些把戏在郑大人眼里又能算得了什么手段呢?他肯定早早识破,却一再配合。
在郑则心中,公正是底线,只要不触碰这个红线,郑则能帮她一次就能帮她第二次。
而且,她还记得萧崇前世所说,郑大人即使被她针对多年,流放岭南,依旧对她赤胆忠心。
那么今时今日,她同郑大人为何不能是盟友呢?
郑则未曾料想她会如此作答,他原本以为萧同钰只是通过薛均一事才对广阳王起了疑心。可如今看来,长公主殿下对她的皇叔,猜忌已久。那么如她所言,广阳王狼子野心,这些年里,她又是怎么过来的呢。
“殿下,臣明了。”
郑则在朝堂之上虽被划为世家之列,但其过往行事向来只论是非对错,从未有过站队之举。今日这短短五个字,是他对萧同钰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