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棕榈树的影子拉长到沙滩上时，奏凯正蹲在呼啦圈前比划尺寸。塑料圈内侧凝结的盐晶硌得他掌心发痒，远处传来高弘业清洗青口贝的哗啦水声。
"这玩意真能行？"王卢克用斧头背敲打着地钉，金属撞击声惊飞了树梢上的军舰鸟。他脖子上挂着三串海玻璃项链，是刚才在沙滩上翻找建材时的意外收获。
奏凯扯开防水布的手顿了顿，布料在咸湿空气里发出沉闷的摩擦声："《荒野生存手册》第37页，二战时期战俘用降落伞骨架改造过移动浴室。"他忽然露出狡黠的笑，"再说咱们这条件，可比战俘营强多了。"
李云瑞盘腿坐在礁石上拧裤脚，迷彩裤褪到膝盖堆成一团。他脚边的塑料桶里，那条翻肚的黑鲷正在逐渐僵硬。"早知道该用海草盖住水坑的。"他懊恼地用树枝戳了戳鱼鳃，"退潮时太阳太毒了。"
"就当放生了。"高弘业端着不锈钢锅走来，锅底还粘着几片青口贝壳，"不过下次记得给鱼配个遮阳伞。"他故意用锅铲敲了下李云瑞的膝盖，后者惊得差点滚进沙坑。
三个男人合力架起呼啦圈时，海风突然转向。防水布像张狂躁的帆，啪地抽在王卢克脸上。"活结！要打活结！"奏凯扯着风绳在棕榈树干上绕圈，手指被粗糙的树皮磨得通红。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在胡同口看老人扎风筝，那些翻飞的纸鸢也是这样倔强难驯。
当第八个绳结散开时，孙英子抱着捆海带路过。这个总爱在营地边缘徘徊的女生突然开口："试试渔网结。"她手指翻飞间，缠绕的绳索竟乖乖服帖成结，"我爷爷是远洋渔船的轮机长。"
暮色渐浓，营地中央逐渐耸立起三米高的奇异装置。呼啦圈悬在离地两米处，四周垂落着深浅不一的防水布条，远看像棵被台风吹残的椰子树。王卢克正跪在沙地上刨坑，军用铲每次插入都带出潮湿的贝壳碎片。
"这深度够当防空壕了。"高弘业把削好的地钉插进坑沿。他特意在钉头雕了个笑脸，此刻正随着摇晃的绳索做鬼脸："报告老板，咱们的淋浴间还缺个门牌号。"
奏凯没接话，他正专注地将铁皮桶倒挂在呼啦圈上方。桶底钻出的孔洞滴着水，在沙地上洇出深色痕迹。"重力淋浴系统。"他转动铁丝调整角度，"海水经过太阳能加热管......"
"凯哥！"李云瑞的惊呼打断技术讲解。众人回头时，只见他拎着条不断挣扎的东星斑从礁石区跑来，裤脚还在往下滴水："潮水回来时在岩缝里发现的！这鱼会装死！"
临时浴室正式启用是在星斗初现时分。王卢克坚持要当首位体验者，他裹着防水布钻进围挡时，活像只误入陷阱的树懒。铁桶里的海水淋下来时，所有人听到声变了调的嚎叫："烫！烫！这水在太阳底下晒一天了！"
女作家任金陵抱着笔记本靠在棕榈树下，钢笔尖在纸上游走："......他们用漂流物建造乌托邦，连洗澡水都带着落日余温......"
突然，围挡里传来金属坠地的巨响。奏凯冲进去时，只见王卢克正尴尬地抓着滑落的防水布，铁桶歪斜着挂在半空，在晚风中发出空荡荡的回响。
"产品需要迭代升级。"高弘业憋着笑递上毛巾，"建议增加防偷窥涂层。"
夜色渐深，改装过的铁桶重新挂上支架。这次奏凯用海藻纤维编了缓冲垫，孙英子贡献出件破洞T恤当过滤网。当李云瑞哼着荒腔走板的歌谣走进浴室时，月光正把围挡的剪影投在沙滩上，宛如一座发光的太空舱。
"这才是生活啊。"水声里传来他的感叹，"比五星级酒店的天幕泳池还带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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