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澄澈的蓝色眼眸里黯淡无光,我从不知晓白昼也能如此癫狂,但我会倾尽所能,将你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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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高大的少年似乎一下子又有了共同话题,除了言论格外夹枪带棒,其他的勉强还算得上和谐,你慢步走着,数着台阶上搬运货物的蚂蚁,算不上专心却也认真地等待自己的最后一个同期,你当然知道那是谁,所以并不好奇。
家入硝子。
她毫无疑问是你在不断探索咒术界的过程中发现的瑰宝。
在无数次和那些腐朽规则打交道的时候你总会感慨,这些能力超常的孩子怎么就被禁锢在了这片狭隘的土地,五条悟是,家入硝子也是,明明生长在这里,却被当成不懂人心的野兽饲养。
他们惧怕五条君,于是小心翼翼地对待着这个当代六眼,他们舍不得家入硝子的反转术式,随时随地想榨干这个不谙世事的女孩的能力,让她有着普通的生活,却无时无刻准备好了奉献。
不过幸好,这群孩子都生长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他们才没有成为怪物。
“在想什么?”夏油杰暗戳戳地走到你身边,又伸手拢了拢你松散下来的发团,一举一动依旧是从小到大的那副依赖你的模样,你比他年长,总能被这些小动作拿捏,于是他就学着做,乐此不疲地对你示弱。
也幸好,杰只是绽放在你身边。
你眨眨眼睛,又没忍住笑意“在想你们还挺合拍的。”
夏油杰似乎整个人都顿了一下,他垂眸,你神色自若,没有打趣的意思,你是真的在开心,他也跟着你一起扯了扯嘴角“是吗?”可他的声音像是装进了罐头里面,那么沉闷。
他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
“你难道是什么老妈子吗?她又不是几岁的小屁孩,还会眨眼就跑没影。”
五条悟自然不是什么愿意等待的性格,他站在不远处,双手环胸,神色不虞,看着你们两个幼驯染一直以来的亲昵他还是没忍住呛声。
“别理他。”夏油杰偏头对着你低语,拳头却已经嘎嘎作响了。
他们又开始继续在前面互相嘲讽,你我谁也不退后一步,夏油杰是执拗的性子,偏偏五条悟又不是什么情商高的家伙,几句话就把人惹得冷笑,隐隐约约又有一股咒力蔓延出来。
“果然是怪刘海。”
“取人昵称的小学生。”夏油杰不甘示弱。
某个不自知的小学生伸手抬抬墨镜,意料之中地被激将法搞定了“哈?还要打架吗?”
夏油杰双手插兜,休闲宽松的黑色短袖上起了一层褶皱,他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你太了解他了,小时候每次捣蛋惹事的时候夏油杰都是这副模样,你忍俊不禁,等着看戏。
“不打吧,刚才地方比较空旷,现在损坏了这周围的建筑我们可不好赔偿。”男孩声音轻柔,温润如玉,听起来就好像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无辜者。
“别磨磨蹭蹭的,坏了有人赔,你现在就和老子打一架。”五条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不知道面前这个家伙怎么就这么胆小了,像一个纸老虎,一戳就穿,他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眼光。
真的格外让人不爽的口癖。夏油杰在心里冷哼。也不知道春为什么会觉得他们合拍…他面无表情地吐槽。
“既然这样,那就再切磋一下,五条同学。”咒灵阴冷潮湿的气息越来越浓烈,他身后撕裂开,露出一只独属于诅咒的眼睛,恶心又让人恐惧,夏油杰双手并拢,对着自己的咒灵开口“上吧。”
他本来就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忍让的性格,甚至算得上暇眦必报。
既然已经退让了,没人会说是他的错,所以再过分一些也没关系,夏油杰一开始就打着这个算盘才没有一来就莽撞地冲上去要罚,他还想给这个学校的老师留点好印象,至于这个同期,不算讨厌,但也嚣张地让夏油杰喜欢不起来。
就当发泄一下情绪。
不过…他的咒灵忽然停滞在了原地,夏油杰心思一转,忽然有了其他想法。
“拜托了。”
夏油杰朝着你低眉垂眸,澄澈透明的紫水晶闪烁着祈求的灼光,高大的少年把自己的柔软都破译在言语间,他不能做什么吗?不是,他本来就在一个无所畏惧的年纪,仅仅是私心而已。
他只想要你为他忧心。
夏油杰难以掩盖的占有欲在作祟,他要你亲自消除自己的痕迹,就像是又一次朝他立下永不分离的誓言,亦或者诅咒。
就这么一直偏爱他,如同多年前你抵着幼时自己的额头做的那样,全心全意地注视着夏油杰,对其余一切都熟视无睹,不论是谁,不论何时。
你看着为自己整理衣领的男孩,垂落的发丝被他捻在指尖,穿过掌心,又掉到你苍白孱弱的锁骨,就好像是你们本人,这么交缠在一起无休止。
如他所料,你总是笑眼盈盈地答应自己那些甜言蜜语缠绕着的请求,他坏心用尽来,你却只是轻轻搭上了他的手腕“如你所愿。”
“把我当空气吗?”五条悟表情阴沉,磅礴的咒力蓄势待发,他看着你,又看了眼若无其事的夏油杰,忽然就起了兴致“谁也没差。”
毕竟他是最强。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摸不清的术式到底值不值得自己念念不舍这么多年。
“五条君,请不要心软,就像和杰对上一样全力以赴吧。”
心软?五条悟听着你嘴里的称呼,皱眉,又评估似地在心里打量着矮了自己一个头的未来同期,娇小玲珑的身形根本没地方让他出拳,他一发苍下去一定会可怜巴巴地反抗吧。
会祈求他的手下留情吗?五条悟胸腔里就像是多了积水,心脏不上不下地漂浮像是已经成为装进了福尔马林里的器官,忽然跳动地好慢好慢,光是想一下,他就会下意识地放慢自己的视角移动。
一定是你蝶颤般的睫毛在作祟,怪你几秒内不怎么眨眼的坏习惯,五条悟把过错一股脑地推向了某些匪夷所思的理由。
你和他只有几步之远,五条悟神色慢慢绷紧,你身边的咒力也开始流动,浮光跃金,亮得有些让人视线刺痛,分明毫无攻击性的柔软气息却在你的调动下逐渐坚硬。
五条悟感觉到了那股力量底下滔滔不绝的能量来源,他太过好奇,这么大的消耗,你到底有多少咒力储备量呢?六眼发动,你的一举一动便都在他的监视之下。
是你先开始的,哪怕被五条悟的无下限挡住了蓄势已久的攻击,你仿佛永无止尽的咒力输送也没有丝毫卡顿。
五条悟以为你的术式会和你看起来一样,是水草类型的杀招,看起来柔软,却会在不经意间缠绕上来,让对手在纠缠之中窒息而亡,但似乎恰恰相反,他的六眼没有给予他正确答案,你几乎是在用磅礴的咒力硬抗他的无下限。
难以想象,这猛烈到几乎暴烈的攻击力居然是从这么弱小的身躯里迸发出来的。他还是太过轻敌,起初步步后退。
“什么啊…”居然是这么让人畅意的类型吗?五条悟眼里的神色几乎是带上了那种战斗狂的癫狂,他起势,蓝色的咒力随着指尖流转,你们飞速移动带动了周围的碎石尘粒,他任由自己柔顺的头发被打乱遮挡视线,却也在那些眨眼的缝隙中看到了同样享受着力量的你。
你被自己的咒力众星捧月地聚拥在中心,就像在舞台中心灯光下晃荡,而不是在这个荒凉的郊区和他大打出手,不过你已经在他身边,五条悟心情莫名其妙地变好了,他想快点决出胜负,最好能看到你不甘心的眼神。
那一定会…非常漂亮。
五条悟其实并没有多想,他只是偶尔也有点想感受这种打败他人的快感,特别是强者,最好是能和他相提并论的家伙。
“苍。”
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的场景。
因为你身前被夏油杰的咒灵忽然围了个团团转,随着一声巨大的炸裂声响,他的一发苍把前仆后继的咒灵打散了好几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家伙故意的,这个距离刚好能让那些粘稠的血液飞过来。
五条悟偏头,侧脸被溅到了那些恶心的液体…“啧。”他伸手抬了抬眼镜,没有去触碰那一小块肌肤。
你偏头,似乎没理解为什么杰会忽然插手你们的打斗,但是你没有拒绝,看着咒灵组成的肉盾嘴角还是不由抽了抽,你忽然有些肉疼,这可是杰一个一个吞下去的,忍受了好多次抹布味道才换回来的小兵。
就这么消失了吗?和着那些痛苦了吗?你想是没有的。
“作弊?眯眯眼。”
“只是切磋而已,五条同学。”夏油杰偏偏笑得合不拢嘴,他眉眼坦荡,神色自若,只是唯独笑得嚣张跋扈,浑身都是肆意的少年气,他其实很少有这样的神情,但对上五条悟以后他总觉得自己的心理年龄直线下降。
像一只属于你而争宠的败犬。就连他自己也知道。
你干脆坐在树干旁边,咒力输出了这么多你还是有些累了,只想等他们快点吵完,一会儿去买奶茶吧…抹茶味的还是巧克力味的呢?你的口味被夏油杰养得有些挑剔,也和他一样不怎么喜欢过甜的甜食,但偶尔也会嘴馋,就像现在,你就有些想念昨天吃过的那家店铺。
夏油杰自然看得出来你在想什么,他摸了摸你的脑袋,几乎是溺爱地开口“以后就很少能出来喝那家大叔的奶茶了,我现在再去帮你买一份吧。”
看吧,他总会这么主动地叼着骨头凑上来讨要奖励,分明这么乖。
所以再爱我一点吧。
夏油杰动作太快了,你来不及拒绝对方就已经走出去了老远,你叹了口气,分明年轻的心在甜蜜却依旧老成地想着,这孩子啊。
你和五条悟不约而同地沉默,空气中只弥漫着你们两个因为剧烈运动而稍微快速起来的呼吸声,你顺着光躺下,在唯一干净点的草坪上用树荫挡着自己的脸不被阳光迫害。
“到处都是咒灵的血。”娇生惯养长大的少爷有些嫌弃这毫无美感的混乱,自然而然地挑剔了起来,不过他也只是嘴上说说,自己选择靠着鲜血淋漓的树干倒是也毫不犹豫,他双手环胸,只不过用咒力强化了无下限。
你躺在地上,黑发随意披散在身边,像是海底蔓延开的水草,五条悟靠着另一边,呼吸微微起伏,身上一尘不染。
像是另一个剧场的小王子。
你在心里慢慢勾勒着五条悟的眼睛,笑着自己的狼狈,却格外平静。
“躺下来看看吗?”你不知怎么的,忽然发现这个视角看天空格外好看,蓝的透彻,云层荡漾在海洋里,轻飘飘的让人思绪都放空了大半。
“是很难得的艳阳天啊。”
一时寂静。
你闭眼,无奈地摇头,果然是太出格了,毕竟你们也只是才真正意义上见面没多久,提出这样的询问已经超出了普通人交往的距离,果然还是被那抹蓝色模糊了界限啊,那让你想到了儿时的五条。
五条君,毫无疑问是被世界宠爱的。
在你不知道的地方那双天空之眸时常平静地凝视这个陌生的世界,凭借人类之躯裹挟强大力量,他太强大了,只能居高临下地聆听来自族人的祷告。
柔软的神明也许是不忍自己的孩子游离于世界之外,于是给予他情感,同时也给予他辉煌背后的苦痛,让自己创造出来的世界之子变得复杂。
它的孩子无所不能,也对这苦涩世间大部分的痛苦毫无头绪,无能为力,他会在失去一切后又获得一切。
你不想让事情往你们都不情愿的方向发展,你又知道你们渊源颇深,于是你记住了夏油杰以外的另一个迟来叛逆的青少年。
他失去的情感你又拥有颇多,就像是你现在出现在五条悟身边,就弥补了他身为强者而缺失的感知能力。这是神造的缘,也许是受杰的影响,你偏偏厌恶这种既定的命运。
你讨厌虚无缥缈的存在,偏偏你又见过神明的真实,甚至由它的善心而来,你本应该感激,你也确实在过去的那些时光里心怀诚恳的向往和崇拜,可是你探索到了一些你都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神明在以人为玩具,制造自己的伊甸之东,它在乎的孩子也只能听从安排迎接自己的结局。
只可惜它始终不懂得人类的情感,让你拥有了如此复杂的一切,你坚定地以夏油杰安心顺遂为上上策,于是你开始了漫长的筹备和蛰伏。
哪怕是在话本里面,你也要所有人都完完整整地成为自己。首先是为了杰,然后是为了使得自己诞生的那些爱。
被控制的人没有话语权,你和五条悟都不是罪魁祸首,你找不到人来指责,所以你在曾经无数次行动,想要找到命运的抗击点,想要看看他,唯一成功的是那一次。
你却没有想要纠正一切的心思了,你只是叹息着送了他一朵不会凋零的鲜花。一个被泥水冲刷着长大的孩子,你怎么忍心怪他。
如果可以。
未来,请一定要成为彼此的朋友啊。
“一般般吧,也就这样。”
身边忽然传来嘟囔。
满不在乎的低语,布料和草地接触时悉悉索索的摩擦声,五条悟离你不远也不近,绝对不算是亲近的距离,但他偏偏又匪夷所思地听了一个相当于陌生人的建议,他双手垫在脑袋背后,取消了无下限。
他打量起从开始自己就没有正眼观察过的女孩,皮肤白得像是白釉,嘴唇却红润有光泽,其他的只是囫囵吞枣地略过,不过他一看就知道你是个被人养得超级好的娇气家伙,五条悟得出这个结论,又垂眸,像你一样闭上眼睛,也就…一般般吧。
不过,这种惬意确实难得。
他的术式太繁杂,大脑时刻处于高度紧绷的待机状态,很少有人能够感受到这种疼痛,不过他也不在乎,谁也无所谓,五条悟只关心自己,他甚至还未有过完全的善恶观,就连偶尔饲养的野猫去世了,他也只觉得刺痛,然后是不理解。
不理解弱小,不理解不会反抗的后果,不理解自己莫名其妙的眼泪…五条悟叹息着,他问着,却始终得不到回答。
他被所有人惧怕着,孤独地行走世间。
不过这算什么术式啊,干脆只做五条悟专属的充电宝吧,他在心里毫无底线地冷漠感叹。
家里那群老头子谁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偏偏被你发现了,然后自顾自地走到他身边,还以为自己发现不了你的咒力轨迹,你的力量分明侵入了自己从未让别人窥视过的空间,可他只任由对方动作,像是探究着人类行为的大猫,不怕任何威胁,只是单纯的好奇。
好奇你能做什么,好奇你会不会也来伤害他,当然,他一爪子也足够杀死你或许有或许没有的恶意,所以五条悟没有拒绝,由着你左拍拍右揉揉自己的咒力。
他感觉到了舒畅,就如同多年前,他的疲惫不堪并未消散,只不过找到了避风湾,就开心地和他的主人摇尾巴,看吧,我要好好睡一觉了哦,不要羡慕我哦。
什么鬼,这难道也是他会说出来的话吗?五条悟眉头抽了抽。不过被净化了啊,真神奇,他闭眼,感受着自己看不到尽力的咒力库以一种不可置信的速度弥补了刚才消散的那一点空缺,就连他自己也不可能恢复这么快。
忽略你们身边浓厚的诅咒气息,以及鲜血淋漓的场景,才勉强还算得上偶像剧里的剧情,只不过你们两个即将成为咒术师的怪人却无比享受,就好像周围鲜花盛开,枯木也能逢春。
你朦朦胧胧中听到他叫了你的名字,咀嚼着这个生疏的姓名,很快就熟练到能够脱口而出,不过五条悟没有下话,安静到只有他轻微的呼吸声提醒你对方仍然在。
“还算好听。”
你忽然对五条悟这个名字有了实感,一个傲气自大的别扭小孩而已。
是甚至还有些乖巧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