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郡的初秋带着几分凉意，乔府深处的内室却因炭盆而暖意融融。
年迈的乔圭半卧在铺着整张虎皮的木榻上，枯瘦的手搭在锦被边缘，呼吸间带着几分滞涩。榻边的案台上，铜壶滴漏正滴答作响，那规律的声音像是在丈量着这一室的寂静。
大乔端坐在榻边矮凳上，素色的袖口轻轻挽起，露出皓腕如玉。
她刚为祖父掖好被角，目光落在老人苍老的脸上，迟疑片刻，终是轻声问道：
乔梵“祖父，魏劭是一个怎样的人？”
话音刚落，正在案边用小勺搅着药碗的小乔抬了抬头，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显然也对这个名字背后的人充满好奇。
她将药碗凑到唇边轻轻吹了吹，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娇俏的眉眼。
乔圭浑浊的眼睛动了动，视线缓缓落在大乔脸上，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嘶哑如风中残烛：“那你要先问问他的祖父如何。”
他顿了顿，呼吸略急了些，小乔连忙放下药碗，上前轻顺他的胸口。
乔圭摆了摆手示意无妨，目光飘向了窗外，像是穿透了这庭院的高墙，落回了遥远的过去。
“老巍侯……率直。”他缓缓吐出这几个字，嘴角似乎牵起了一丝极淡的笑意，“我初任焉州牧时，办了一场鹿骊大会，名义上邀请各方诸侯比拼骑射，实际是想挑选盟友。”
说到这里，老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神也陷入了悠远的回忆，仿佛那猎猎作响的旌旗、骏马的嘶鸣、箭矢破空的锐响，正随着记忆一同涌来。
十四年前的焉州，秋高气爽，鹿骊大会的校场尘土飞扬。
乔圭手持酒盏，目光落在场中那只被猎获的雄鹿身上，看向身侧的老巍侯魏伦，朗声道：“乔某听闻新崭的鹿角是滋补良药，心中虽有念想，却不愿平白受巍侯之物。不若你我结为姻亲，你有孙儿，我有孙女，正好亲上加亲。”
魏伦闻言，眼角余光瞥见周围诸侯投来的鄙夷目光——那眼神里藏着对乔圭趁势攀附的不屑。
他沉吟片刻，忽觉肘边有人拉扯，原是身边谋士想劝阻，却被他手肘一拐甩开。“乔兄，”魏伦声音洪亮，“我孙与你孙女尚且年幼，此时议亲未免太早。”
乔圭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耳旁已响起细碎的嘲讽，那些来自各路诸侯的窃窃私语，像针般扎在心上。
正尴尬间，魏伦忽然抽刀出鞘，寒光闪过，已利落割下一只带血的鹿角。
他双手递向乔圭，沉声道：“不过，魏某愿以这鹿角为凭，与焉州结为同盟。此后乔魏两家，同生共死，进退与共！”
满场哗然，方才还在窃笑的诸侯们无不惊愕，交头接耳之声此起彼伏，校场顿时热闹如潮。
“巍侯？”乔圭接过鹿角的手微微发颤，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魏伦神色郑重，扬声道：“我巍国虽有沛水滋养，却因群山阻隔，河道不畅，常年受旱灾之苦。幸得两年前乔兄倾力相助，从磐邑开凿水渠连通辛都，引決水入我疆土，解了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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