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昼静轻轻推开房门,将怀中的男孩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
屋外风雪呼啸,屋内炭盆噼啪作响。
她伸手摸了摸男孩的脸,冰凉的皮肤下透着微弱的温度。
她转身从柜子里取出药箱,手指有些发抖。
当年母亲嫌弃她手笨,总说她连个伤都包不好。
可祖母教过她,只要用心,没有学不会的事。
月光透过窗纸洒进来,照在男孩脸上。
他脸上缠着的布条已经渗出血迹,柳昼静深吸一口气,慢慢揭开那些布条。
伤口狰狞,像是被人用利器划伤,边缘不规则,还夹杂着碎屑。
她咬住下唇,拿起镊子,一点点清理伤口。
男孩忽然抽搐了一下,眉头紧皱。柳昼静手一抖,差点划破自己的手指。
她稳住心神,低声说:“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窗外雪越下越大,屋里却暖意渐升。
柳昼静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回想起小时候练字的情景。
那时候她总是写不好,墨汁沾满手指,母亲就骂她笨。
可姚砚总是耐心地教她,说只要肯下功夫,就没有做不好的事。
“你们说得对,祖母,姚砚。”她轻声自语,眼中泛起水光。
男孩忽然睁开眼,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眼神里满是警惕和恐惧。
柳昼静没有挣脱,只是看着他,轻声说:“我知道你很疼,但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男孩的眼神慢慢缓和了些,但仍紧紧抓着她不放。
柳昼静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来,咬住这个帕子,会好受些。”
男孩迟疑了一下,终于松开手,接过帕子咬住。
柳昼静继续为他清理伤口,动作轻柔却坚定。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直到东方既白,她才完成最后一道伤口的包扎。
她瘫坐在床边,疲惫不堪,却不舍得离开。
看着男孩安稳入睡的样子,她心里竟生出一丝欣慰。
她靠在床头,不知不觉睡着了。
“碰!”
清晨,屋内传来一阵响动。
柳昼静猛地惊醒,只见男孩跌倒在地,打翻了桌上的药碗。
他蜷缩在地上,双手护着头,仿佛随时准备迎接殴打。
柳昼静赶紧上前扶他:“没事的,是我没放好,不是你的错。”
男孩抬起头,眼神复杂。
他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低头捡起地上的药碗。
柳昼静递上一碗温热的粥,他却摇头拒绝。
柳昼静也不勉强,只是默默将粥放在桌上。
“你不想说话没关系,”她说,“等你想说了再说。”
男孩沉默良久,忽然低声问:“为什么要帮我?”
柳昼静看着他,目光柔和:“因为我懂这种感觉。那种被所有人抛弃,无依无靠的感觉。”
男孩眼神一震,缓缓低下头。
他忽然伸手,轻轻碰了碰柳昼静的手腕。
那触感微凉,却带着一丝颤抖。
门外传来脚步声,柳昼静脸色一变。
她迅速将男孩藏到屏风后,整理好房间。
门被推开,一个侍女端着早膳进来。
“姑娘昨日没用晚膳,特来加送一些吃的。”侍女笑着说道。
柳昼静接过食盒:“正好我腹中饥饿,多谢你们记挂。”
侍女点点头,退了出去。
柳昼静关上门,走到屏风后。
男孩正蹲在地上,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安。
“别怕,”
她蹲下身,看着他说,“我不会让人发现你的。”
男孩抬头看着她,忽然开口:“我叫墨染。”
柳昼静微微一笑:“我叫柳昼静。”
她轻轻揭开他眼部的纱布,发现睫毛处残留着些许污垢。
她用湿巾轻轻擦拭,指尖触碰到他颤抖的睫毛,像触碰脆弱的蝶翼。
“愿意恢复光明吗?”她问。
墨染愣住,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却又很快黯淡下来:“能行吗?”
“只要你愿意,我就一定帮你。”柳昼静语气坚定。
墨染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抓住她的衣角:“只要能看见……我想看看这个世界。”
柳昼静将他的手按在自己右眼上:“我必不负所托。”
两人四目相对,晨光透过窗纸洒进来,映照在他们脸上。
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几天后,柳昼静偷偷去城东买了许多药材。
她每天细心为墨染清理眼睛,更换纱布。
渐渐地,墨染开始愿意与她多说话,虽然依旧寡言,但至少不再抗拒。
而柳昼静自然也没忘自己的学业,她取了些别的书来背。
期间,姚砚和任梦都来找过她很多次,不过柳昼静没说这事,都是敷衍了事。
任梦再次登门时,手里提着个沉甸甸的食盒,一进门便笑:“听说你这几日都没去前厅用饭。”
柳昼静请她坐下,斟了杯热茶。
任梦扫了一眼屋里,压低声音问:“那位小兄弟呢?”
“你知道了?”
“废话,我还不了解你吗?况且他的衣服都被我看见了。”
柳昼静略一迟疑,还是将藏在屏风后的墨染拉了出来,简单说了点经过。
任梦听完,神色认真起来:“这样躲着总不是办法。我倒认识一位老太医,眼下正缺个帮手。”
柳昼静眼睛一亮:“真有这事?”
任梦笑着点头:“怎么,信不过我?”
两人商议良久,最终定下由任梦出面安排,让墨染以学徒身份进太医署,一边做事一边调理眼睛。
临别那日,墨染站在院门口,低头看着自己的布鞋,许久才低声说:“谢谢你。”
柳昼静将一个包袱塞进他怀里:“以后要听太医的话,按时吃饭,别熬夜。”
墨染点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柳昼静站在晨光里,朝他挥了挥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