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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树阴浓秋犹夏,情思系在玉梢头

封神:天与地

严惠烈坐到驾驶座上,一股热劲从屁股烧到肚子里。这要是冬天可太舒服了,可惜是夏天,只觉得热得难受。

  

  手机铃声催促着她,拿起手机的时候无意间一瞥,才发现夏天已经过去,现在已经是秋天了。

  

  “唉,秋老虎。”

  

  时间过得真快,眼看就要到中秋了。

  

  严惠烈靠在座驾上长歔一口气,感觉胸腔里虚虚的,热气也填不进来。

  

  「距你迟到还有十分钟。」

  

  穆湛青的消息来得很及时。

  

  又是办公室,又是王堇菡,严惠烈瞬间感到压力山大。都不需要对方开口说话,只要她往那一坐,严惠烈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想跑,又不知道往哪跑。

  

  陈浩雯和王堇菡已经回到之前的相处状态,还像没事人那样说话交往,严惠烈却不能再像之前那样面对她。

  

  严惠烈心里知道王堇菡就这种脾气,并不是有心要欺负谁。可自己就这么在她的无心下受气,让严惠烈心里更加憋屈。就因为对方不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混蛋”,自己就这样束手无策了。

  

  她在心里叹气。

  

  公司什么时候招新人啊?她是真心盼望着。

  

  

  “好久没见你带烟了。”

  

  严惠烈和穆湛青上到天台,这次是严惠烈给她递烟。

  

  “我记得你以前都不怎么抽的,一包烟能抽两年。”

  

  严惠烈笑着举起烟包晃了晃。穆湛青从嘴里把烟摘下来,有点不可置信。

  

  “这烟的年纪不会比冬瓜还大吧?”

  

  “不相上下吧。”

  

  “我说怎么有股历史的厚重感。”

  

  严惠烈被她逗得大笑,终于没有在办公室时的苦闷。

  

  “你换岗的事情办得怎么样?”

  

  好吧,是她高兴得太早了。

  

  “没消息,得等新人进来才行吧。”

  

  当初的一鼓作气之后,没等来下文,就这么萎靡下去,最后还是寄希望于等一个机会。

  

  “你说我怎么总是这样,凡事总想着等。”

  

  难道没有这个机会,人就要举步不前吗?

  

  “你怎么看待‘天降横财’?”

  

  严惠烈笑着翻个白眼。

  

  “你点我呢。”

  

  穆湛青也笑起来,一把搂过她的脖子,作势要弹她脑门。

  

  “就要点你就要点你。”

  

  “哎呀!我今天上了妆的!”

  

  两个人躲在天台的阴凉处打闹,直到陈浩雯发来消息给严惠烈派活,两人才回到工位上。

  

  ----------------

  

  从什么时候开始,天暗得这样早了?

  

  苏全孝抬头看天,一层薄暮把星月全盖住了,只留下淡淡的影子。

  

  “你看见父亲了吗?”

  

  殷郊在问姬发,问过姬发又去问姜文焕,他问了一圈,大伙都说没看见。

  

  殷寿今日只在晨训的时候现身一会,安排好他们训练就不见人影,也不知道是还在营中又或是已经回宫。他没留下交代,自然没人知道他的去处。

  

  “主帅离开也不留个话。”

  

  起码该知会一下殷郊的。

  

  “这么爱管闲事?”

  

  苏全孝只是随口一提,被崇应彪呛回来,马上就不吭声了。

  

  “哎呀哎呀。”

  

  孙子羽一抬手勾搭上苏全孝的脖颈,又去够崇应彪的胳膊,被他一巴掌拍开。

  

  “哎呀什么你。”

  

  金奎无奈地看着他们,看不了一会又去想今日伙房提供的夕食。

  

  “不知道今日有没有烤鱼。”

  

  “只怕你抢不过东边来的。”

  

  怎么这么爱呛声呢?

  

  “那我先走了。”

  

  他要去抢鱼了。

  

  “我也要。”

  

  金奎偷偷翻个白眼,打定主意要是只抢到一条,就自己偷偷吃了。

  

  “不许偷吃。”

  

  行吧,谁叫他是千夫长呢。

  

  崇应彪又指使苏全孝给自己洗衣裳,被一旁路过的姬发听见,两人又借机吵开,打打闹闹,推推搡搡。

  

  打吧,打吧,只要不是打破了天都不怕。

  

  苏全孝懒得劝架,也不想进去打架,只希望崇应彪别再把衣裳弄破,也省去自己帮他缝补的力气。

  

  “哎!你去哪!”

  

  苏全孝抬脚就要走,被孙子羽拉回来。

  

  “我去洗浴。”

  

  “饭还没吃,汤还没热,你去洗什么?”

  

  “我去吃饭。”

  

  “那你走错了。”孙子羽指着反方向,“伙房在那,你这是往营房去啊。”

  

  苏全孝回身盯着孙子羽的脸,一时间想不出搪塞孙子羽和话,只希望他马上掺和进崇应彪和姬发的战局,好过现在拉着他关心。

  

  “啊!姬发你居然薅人头发!”

  

  “你别锁喉!”

  

  姬发被锁得难受,声调都变了。

  

  苏全孝叹气,在两边的兄弟们掺和进来之前把两人拉开。

  

  “别打了别打了。”

  

  崇应彪和姬发把他夹在中间推搡对方,没一个乐意先收手。孙子羽也不上来帮忙,只管在一边偷笑。

  

  “别打了!”

  

  他被两人闹得心烦,提高了声音。

  

  但没什么用。

  

  孙子羽还在一边乐,苏全孝木着脸呆立一瞬,像泥鳅一样从两人中间滑走,不再管他们了。

  

  他要回营房去。

  

  没了苏全孝拉架,两人反而正经安定下来,只是还瞪着对方。手上动作停了,眼里心里还不肯服输。

  

  “他急着回去干嘛呢?”

  

  饭也没吃,澡也没洗,一门心思要回营房。

  

  崇应彪嗤笑一声,挑眉斜眼觑他。

  

  “你都有相好了,想不明白?”

  

  孙子羽急了,面上臊热,想也没想就反驳。

  

  “没好!”

  

  崇应彪笑得更坏。

  

  “喔,看来想明白了。”

  

  不过怎么会没好呢?

  

  崇应彪起了好奇心,看到一边同样眼睛亮亮对此感到好奇的姬发,决定回头在拷问孙子羽。

  

  

  “哈哈哈哈怎么这么逗。”

  

  严惠烈听苏全孝说自己刚才劝架的事,乐得不行。

  

  “你劝他们他们不爱听,不劝了反而要听话。”

  

  严惠烈开心,苏全孝也觉得高兴,快乐果然是会传染的。

  

  “你说过他们都是千夫长,怎么还这么闹。”

  

  “因为年纪不大吧,西方阵的千夫长和我同岁,我们千夫长比我大几岁。”

  

  原来都是小孩。

  

  “你就没那么闹心。”

  

  “······”

  

  苏全孝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话,这本来没什么好计较的,但他就是不太乐意这个评价。严惠烈说这话的语气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从前在冀州家中,苻妫就会这么说话。

  

  他那时候听得很高兴,现在换成严惠烈说同样的话却不乐意了。

  

  这有点怪。

  

  “我也会闹的。”

  

  想来想去只蹦出这一句话。

  

  严惠烈又在笑了,苏全孝感到失落,这时候她的快乐不能感染他了。

  

  “苏全孝!我知道你在······”

  

  崇应彪一巴掌拍在苏全孝的房门上,没想到竟然把门拍开了。

  

  “在里面······”

  

  搞什么,怎么不上门闩的。

  

  苏全孝本来背对着房门倒在床上和严惠烈胡聊,被他惊得从床上弹坐起来,下意识地把握着玉鱼的手收在身前,只扭过头惊异地盯着门口的崇应彪。

  

  “你······”

  “你办事怎么不上门闩的?”

  

  太不见外了兄弟。

  

  “啊?”

  

  苏全孝后知后觉,瞬间涨红了脸,他马上翻过身正对着崇应彪,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严惠烈能听到他在对面说些什么“不对”“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大概是在和别人说话。

  

  好熟悉的台词,有种动漫的味道。

  

  所以他在解释什么呢?

  

  “你慌什么?这有什么的?”

  

  崇应彪本来是要信他的,可苏全孝的反应实在奇怪。平时调侃别人的时候分明也跟着乐,怎么调侃到自己头上就急眼了?

  

  真不像他。

  

  反而叫崇应彪更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苏全孝知道严惠烈听不见崇应彪的声音,但还是不可避免得感到羞耻。他感到自己脸烧得厉害,他的脸一定很红。

  

  “ 呦,脸红了?”

  

  崇应彪坏笑着丢下自己的脏衣裳,不忘调侃他。

  

  “反正你也要洗,帮我一块洗了。”

  

  你明明就是刻意带来的!

  

  他又掏出两个麦饼搁在案几上。

  

  “那行,不打扰你。”

  

  崇应彪来时风风火火,临走却磨磨蹭蹭,分明是有心搓磨苏全孝。

  

  “啊对了,我劝你搞快点,不然可没热水留给你。”

  

  “那人走了吗?”

  

  苏全孝有一会没说话了,严惠烈估摸着时间出声。

  

  还没呢。

  

  本来这天就够热了,现下苏全孝热得快熟了,只希望崇应彪快点出去。

  

  “哥······”

  

  他只喊了一声,崇应彪立刻朝他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转身出门去了,顺手带上了房门,还留下一句话。

  

  “记得上门闩。”

  

  说话时惯常带着他那戏谑的笑,苏全孝憋着口气,不上不下堵得慌。他不自觉地摸上自己的脸,直觉烧得慌。他的脸一定特别特别红,全被崇应彪看见了。

  

  “是你们千夫长啊?”

  

  “是。”

  

  苏全孝说完这句话就哑巴了,严惠烈有些奇怪。

  

  “怎么了?”

  

  苏全孝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告诉她。

  

  “没什么。”

  

  “他给你派了难做的活?”

  

  “没有,还是洗衣裳的事。”

  

  严惠烈挑眉,以为他终于是受不了对方了。

  

  “你很为难?”

  

  “不为难。”

  

  听着不像是“不为难”的样子,只是苏全孝不愿意多说,严惠烈也不多问,两人一时间陷入沉默。

  

  严惠烈打开电视,无聊地挑选电影,冬瓜跳到沙发上,蜷缩在她大腿边。

  

  “姐姐。”

  

  苏全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好像嘴里在咀嚼什么东西。

  

  “你在吃什么?”

  

  “麦饼,哥给我带的。”

  

  他说话间带着笑意,又有点无奈。

  

  “你还没吃呢?”

  

  “嗯。”

  

  苏全孝有点害羞,他想和严惠烈多说说话,错过了夕食的时间。

  

  “我得走了。”

  

  再晚连冷水都只能自己去井里打。

  

  “去忙吧。”

  

  苏全孝说不上来自己心里怎么想的,他确实该去忙了,但他又想留下。

  

  严惠烈把冬瓜抱在腿上,一下一下地捋顺他的毛发。冬瓜快活地打滚,又开始撒娇。

  

  “你好清闲啊冬瓜。”

  

  她掐着冬瓜的腋下,把他提溜起来,朝他脸上吹气,冬瓜的胡须和耳朵一收一收的。

  

  他是严惠烈在大学期间捡回来的猫,准确的说,是冬瓜自己跟上来的。那时候的冬瓜又脏又可怜,徘徊在校门口的花坛里,他会朝路过花坛的人叫唤,其中一些人会给他喂点吃的喝的,严惠烈也是其中之一。

  

  他在那个花坛待了很久。

  

  为他停留的人不是在犹豫就是在等待,犹豫着要不要带他走,等待着有别的什么人来做这件事。严惠烈也是这样,她一直看着他,也在犹豫,也在等待。

  

  直到毕业那一年,严惠烈终于把他抱走。

  

  那天开始,他就叫冬瓜。

  

  “你越来越圆了。”

  

  都说幸福的人容易发胖,猫也是吧?

  

  “我把你照顾得很好,对不对?”

  

  照顾冬瓜成了严惠烈无聊生活中最有让她有成就感的事,她突然叹了口气。

  

  “钱少事多心情差。”

  

  “喵。”

  

  “还好你陪着我。”

  

  严惠烈把冬瓜抱在怀里摇来晃去,把他闹得吱哇叫。

  

  

  这天夜里,严惠烈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了妈妈,她们很久没见面了,更不要说梦到她。

  

  妈妈蹲在地上,身边有几个女人陪着她,或站或蹲。严惠烈站在她们身后,妈妈的胳膊在动作,隐约能看到她手上好像拿着一把铁锨。

  

  她在挖坑吗?

  

  妈妈站起来,把铁锨递给身边的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接过,也学她的样子蹲在地上,继续她未完成的事。

  

  另一个女人上前给妈妈擦汗,问她要不要喝点水。

  

  有个男人走近她们,是她的爸爸。爸爸和妈妈站在一处,他们开心地说着话。

  

  严惠烈的眼睛湿热了,她现在可以肯定这是一个梦。他们还会交流,因为自己,但他们不会再像这样说话了。

  

  他们已经不是一家人了,而自己不知道要归于哪家。

  

  所以她才要拒绝,拒绝妈妈同住的建议,拒绝爸爸介绍工作的提议,就为一口气,她要有自己的家。

  

  人总得有个家的,对吗?

  

  有了这个家,她就不是无处可去的人;有了这个家,她心里才能踏实。

  

  可惜心不安定的人注定要做丧家之犬。

  

  “我儿。”

  

  叫谁呢?我?

  

  严惠烈回过神来,眼前的人都变了样。爸爸不再是爸爸,妈妈也不再是妈妈。门外走进来一个年轻的男人,见她就笑。

  

  “妹妹。”

  

  你看着比我小啊。

  

  严惠烈莫名其妙,她低头想看看自己。

  

  那我还是我吗?

  

  晨起的闹铃把严惠烈吵醒,她坐起身发了好一会呆。直到冬瓜进了卧室跳上床,她也没有记起梦的后续。

  

  她应该是看见了自己的,只是她不记得了。

  

  ----------------

  

  苏全孝支开看守马厩的牧师,自己一个人躲在马厩里,想趁秣马的时候找严惠烈说会话。还没来得及喊她,不防被孙子羽和金奎找上。

  

  “还不秣马,对着玉鱼发什么呆?”

  

  孙子羽上来就是一个靠肩,把苏全孝撞得往赤螭身上靠。赤螭嘶鸣一声,不耐地扭头去咬,没咬到人,转而撅腚挤兑他们,直把他们挤兑到廊外。

  

  “哎呀,她的脾气越来越大啦!”

  

  孙子羽笑着嚷嚷,金奎也笑,都说苏全孝太过偏爱赤螭,养得她的脾气越发的坏。

  

  “她秉性天然,圉人都拿她没办法,我哪有能力教养她。”

  

  “别玩赖,她早就不归圉人管了,现在是你的责任。”

  

  金奎一拳锤在苏全孝肩上,苏全孝打蛇随棍上,央他多锤几下。

  

  “我肩膀正酸呢,快帮我捶捶。”

  

  “玩赖的是不是?”

  

  苏全孝朝金奎傻笑,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

  

  “全孝。”

  

  金奎突然正色,把苏全孝唬住了。

  

  “你牙上有菜叶。”

  

  孙子羽捧腹大笑,苏全孝红了脸作势要去打他,三人一通打闹。

  

  “不过我说真的,你该勤漱口了。”

  

  牙有点黄啊兄弟。

  

  “我有勤漱口啊。”

  

  苏全孝不服,他也是爱干净的。

  

  “营里发下来净齿用的卤盐每次都不够用,我有什么办法?光靠清水漱口也不顶用。”

  

  贵人们倒是有条件用酒漱口,可这是军营,有点酒都紧着下肚,谁会想着用它日常漱口呢?

  

  “谁叫你一天用两回,当然用得快了。再有两年等你一口好牙全烂了,可千万别在女子面前露齿笑,见了都要嫌你。”

  

  苏全孝闭口不言,好像真的很在意,叫二人纳罕。孙子羽屈肘捅了捅身边的金奎,当着苏全孝的面就打起眉眼官司。苏全孝看着二人,面带窘迫,想要辩解却又无从开口。

  

  “你害相思了?”

  

  还是孙子羽忍不住先开了口。

  

  “没有。”

  

  苏全孝有了出口,想也不想是否认。二人对视一眼,这下想不怀疑都难。

  

  “上次代阿桕来送东西的宫人?”

  

  孙子羽本来很高兴能再见到阿桕,却听说她病了,二王子妃遣小睢代她来送东西。从来都是阿桕给他送伤药,到她需要的时候,自己反而没有合适的东西给她。好在年初时北方阵在田猎习战中献上的虎皮得到殷羡的喜爱,殷寿大方地把赏赐留给了他们。孙子羽拿出当时分得的珊瑚珠,托小睢拿去换些贝币给阿桕用。

  

  侍婢的日子并不好过,有点钱财傍身总是好的。

  

  “不是,我都没见过她!”

  

  不是?不是“没有”吗?怎么成“不是”了?

  

  金奎憋着笑,就这么看着苏全孝着急。

  

  “那是谁?巫医?疾小臣?”

  

  苏全孝全盘否定,骂他胡说八道。孙子羽又把营里的男人拿出来说,气得苏全孝要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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