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衅

知微堂的窗棂上糊着素色纱纸，阳光透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药香，惜音靠在铺着软垫的床头，手里捏着一卷。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云袖略带警惕的声音：“楚姑娘，您怎么来了？二公子说过，夫人需要静养，不便见客。”

惜音的指尖顿了顿，抬眸看向门口——她倒是没想到，楚璃竟敢私自闯来，还真是耐不住性子。

没等云袖拦着，门帘就被轻轻掀开，楚璃提着一个小巧的食盒走了进来。她依旧穿着那身水绿色衣裙，头发上簪了支素银簪子，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怯意，步态轻缓，像是怕惊扰了谁，可眼神却快速扫过卧房，将屋里的陈设打量了个遍。

“表嫂，”楚璃走到床边，刻意放慢了语速，声音柔得能掐出水，还故意微微屈膝，姿态放得极低，“我听说您身子不适，心里实在惦记，便自作主张过来看看，还望表嫂别见怪。”她说着，将食盒放在床头的小几上，打开来，里面是一碟精致的杏仁酪，“这是我亲手做的杏仁酪，据说能安神养胃，表嫂您尝尝？”

惜音没有动，只是淡淡抬眸，目光落在楚璃身上——她注意到楚璃的裙摆沾了点泥土，想来是绕开守卫时蹭到的，她心里冷笑，面上却依旧是那副病弱的模样，声音轻缓，带着几分倦意：“多谢楚姑娘费心，只是我近日胃口不佳，怕是辜负了你的心意。”

楚璃的手僵了一下，随即又露出委屈的神色，眼眶微微泛红，顺势在床尾的小凳上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指尖轻轻绞着衣角：“表嫂，我知道我不该来打扰您，可我……我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我喜欢怀桑表哥这么多年了，我心里装的从来都只有他一个人。”

她抬起头，眼神里满是“真诚”的恳求，甚至带着几分卑微：“表嫂，我知道您是正室，怀桑表哥心里也只有您。我不敢奢求什么名分，更不敢跟您争什么，我只求您能发发慈悲，让我留在不净世就好。哪怕只是给我个小角落，让我像小猫小狗一样缩着，只要能偶尔见怀桑表哥一面，我就心满意足了。”

惜音轻轻咳嗽了两声，云袖立刻上前，给她递过一杯温水。惜音接过水杯，小口抿了一口，才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距离感：“楚姑娘，你说的这些话，找错人了。”

她抬眸看向楚璃，眼神清澈却无温度：“怀桑是我的夫君，你想留在他身边，或是对他有情，都该去跟他说。他若愿意，自然会给你答复，他若不愿意，我便是答应了，也没用。”

楚璃没想到惜音会这么直接，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她本以为惜音是个病弱好拿捏的，只要自己装得足够可怜，就能让惜音心软，甚至让惜音主动劝聂怀桑接纳自己。可眼前的惜音，虽面色苍白，语气轻柔，却字字句句都透着疏离，半点不接她的茬。

“表嫂，我……”楚璃还想再辩解，却被惜音打断。

“我近日身子实在乏得很，刚喝了药，想再歇会儿。”惜音放下水杯，靠在床头，闭上眼睛，语气带着几分倦意，“云袖，替我送送楚姑娘吧，别让客人站太久，失了礼数。”

云袖早就看楚璃不顺眼了，闻言立刻上前，对着楚璃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客气却带着疏离：“楚姑娘，请吧，别打扰夫人休息。”

楚璃看着惜音紧闭的双眼，又看了看云袖坚定的神色，知道今天再待下去也没用，反而会惹惜音不快。她心里又气又恨，却只能强压着，挤出一丝委屈的笑容：“是我唐突了，扰了表嫂休息。那我……我先告辞了，表嫂您好好养病。”

说完，她提着食盒，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时，还忍不住往卧房里看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不甘与怨怼。

等楚璃走后，云袖立刻关上房门，走到床边，语气带着几分气愤：“夫人，您看她那模样，分明就是故意来挑衅的！还说什么像小猫小狗一样缩着，我看她是想鸠占鹊巢！”

惜音睁开眼睛，眼底没了方才的倦意，只剩下清冷的笑意：“急什么？她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她再怎么折腾，也翻不了天。”

云袖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是有些担心：“可夫人，我怕她以后还会来打扰您。她连二公子的话都敢不听，说不定还会耍别的花招。”

“那就让她来。”惜音的指尖划过书页上的字迹，眼神锐利，“她若是安分，我便容她在不净世多待几日；她若是敢耍花招，我有的是办法让她滚回陇西，永远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而楚璃离开知微堂后，并没有回自己的客房，而是绕到了聂怀桑的书房附近。她知道聂怀桑这个时辰通常会在书房处理一些杂事，便故意在书房外徘徊，装作一副失落委屈的样子，等着聂怀桑出来。

没过多久，聂怀桑果然从书房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份卷宗，正要往知微堂去。看到楚璃，他愣了一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楚璃？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客房休息吗？”

楚璃看到聂怀桑，眼眶立刻红了，快步上前，声音带着哭腔：“怀桑表哥，我……我刚才去看表嫂了，想给她送点杏仁酪，可表嫂她……她好像不太喜欢我，还让云袖把我送了出来。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是不是表嫂讨厌我？”

她一边说，一边轻轻抹着眼泪，肩膀微微颤抖，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试图博取聂怀桑的同情。

可聂怀桑此刻心里满是惜音，听到楚璃私自去见惜音，还让惜音不快，心里顿时有些生气：“楚璃！我不是跟你说过，内子需要静养，不便见客吗？你怎么不听我的话，还去打扰她？”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严厉，楚璃被他说得一愣，眼泪掉得更凶了：“我只是担心表嫂，想看看她……我没有想打扰她的意思，怀桑表哥，你别生气好不好？”

“我没生气，但你必须记住，以后不准再私自去见内子。”聂怀桑的语气没有丝毫缓和，“她身子弱，经不起折腾，你要是再敢去打扰她，我就只能送你回陇西了。”

说完，他不再看楚璃，转身快步朝着知微堂走去，留下楚璃一个人站在原地，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怨怼更深了。她没想到，聂怀桑不仅不心疼她，反而还因为那个病秧子责怪她。

楚璃擦了擦眼泪，眼底闪过一丝狠厉——看来，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了。那个病秧子不是病弱吗？那她就想办法让她“病”得更重些，重到再也没办法留在聂怀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