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棠刚在座位上坐定,就见瞿知珩从外面走进来,拉开椅子坐下。她抬头看他,随口问道:“你去哪了?”
瞿知珩闻言淡淡道:“处理点垃圾。”
江淮棠点头,随即皱起眉:“不对啊,你今天就来了一天,哪里来的垃圾?”
瞿知珩抬眼看她,嘴角噙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重复道:“是啊,哪里来的垃圾?”
他语气里的深意藏得隐晦,江淮棠没太明白,只当他是随口胡诌,便没再追问。
这时,瞿知珩忽然倾身过来一点,声音放低了些:“以后你的垃圾,我帮你扔。”
江淮棠有点懵,有种莫名的受宠若惊:“那……谢谢你?”
晚自习下课铃刚响,江淮棠正收拾书包,一张纸条忽然出现在她的课桌上,展开一看,只有一行字:“来操场找我。——吴和燕”
她皱了皱眉,将纸条折好放进兜里。
旁边的瞿知珩已经背起书包,朝她挥了挥手:“走啦,明天见。”
江淮棠点头应道:“再见。”
看着他走出教室的背影,她犹豫了几秒,还是朝着操场的方向走去。
夜晚的操场灯火通明,不少学生三三两两地散步聊天。江淮棠刚走到跑道边,吴和燕就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没等她开口,突然“唰”地朝她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你怎么了?”江淮棠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她,“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吴和燕直起身,脸涨得通红,声音不大不小:“对不起,我不应该造谣你和杨凡的。”
这时,躲在不远处香樟树后的瞿知珩轻轻晃了晃手里的录音笔,像是在无声地提醒着什么。
吴和燕看到树后的他,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猛地提高了音量,几乎是吼出来的:“对不起!江淮棠!我不应该造谣你和杨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都是我编的!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声音在空旷的操场上回荡,周围散步的人纷纷停下脚步,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人群里,沈稚和林禾肩并肩走过,听到动静也望了过来。听到江淮棠被造谣的事后,沈稚眼神复杂地落在了江淮棠身上。
林禾拉了拉他的手,小声问:“你看什么呢?”
沈稚摇摇头,没说话,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搅了一下。
江淮棠站在原地,看着吴和燕通红的眼眶和僵硬的表情,又扫了眼周围投来的目光,忽然明白了什么。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平静:“知道了。”
吴和燕像是得到了特赦,低着头匆匆跑开了。江淮棠望着她的背影,又下意识朝香樟树的方向瞥了一眼,那里空荡荡的,只有树影在晚风中轻轻摇晃。
走出校门,晚风带着草木的清香扑面而来。江淮棠一眼就看见走在前面的瞿知珩,脚步加快追上去,扬声喊:“瞿知珩!”
瞿知珩回头,路灯的光晕落在他脸上,看清她眼里的亮意,挑眉问:“什么事?怎么这么开心?”
江淮棠走到他身边,对他挺了个大拇指道:“看到了你处理垃圾的一流手法。”
瞿知珩装傻:“什么?”
江淮棠指了指他的手心——那里捏着一团被揉皱的纸,隐约能看出上面反复练习过的字迹“来操场找我。—吴和燕”。
“这个垃圾,不打算扔了?”
瞿知珩歪着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你怎么知道?”
“真当我认不出字啊?”江淮棠笑得狡黠,“我见到纸条的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你写的。”
瞿知珩心里刚掠过一丝“她竟然认得我的字迹”的微妙情绪,就听江淮棠补了句:“毕竟我和吴和燕相处这么久了,她的字迹我怎么可能不认识?这纸条上的字,跟她的半分不像。”
瞿知珩失笑,摊开手心展示那团纸:“好吧,被你发现了。见她给你写这张纸条难为情的,于是我就替她写了一张,本来想模仿她字迹的,但她的字实在不太好看……难以模仿。”瞿知珩一边说着,还一边摇了摇头。
江淮棠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我就说你今天怎么突然说起处理垃圾的事……”
“嗯?从那个时候你就猜到了?”瞿知珩低头看她。
“没有”江淮棠摇头,“我也是刚刚猜到的。”
瞿知珩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正笑着,却见她忽然收起玩笑的神色,认真地看着他:“谢谢你。”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开,声音轻快:“不用谢。”
“之前我之所以一直没拆穿她,是因为还在等,等一个更合适的时机。”江淮棠望着前方昏黄的路灯,轻声说。
瞿知珩比她高出大半个头,微微偏着身,目光落在她发顶,语气带点揶揄:“那你还谢我?”
江淮棠仰头看他,路灯在他身后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她忽然笑了:“其实我也说不清楚那个‘合适的时机’到底是什么时候。也许……就是今天你帮我的这一刻吧。”
晚风吹起江淮棠额前的碎发,瞿知珩看着她眼里的坦诚,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他没说话,将脚步放的更慢了一些,陪她慢慢走着。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交叠在一起,像一幅无声的画。
吴和燕有些狼狈的跑回宿舍,她没有立刻回自己的宿舍,推开隔壁的宿舍门说道:“于晓晴在吗,我要找她有点事。”
“于晓晴还没有回来呢,你找她有什么事吗?”宿舍里正在切水果的陈欣向吴和燕说道,顺便把果盘递了过去。
吴和燕脸上的焦躁还没散去多少,她摆了摆手,声音带着点紧绷:“谢谢,我不吃了。既然她不在,那我就先走了。”吴和燕说完便转身,脚步比来时稍缓,却依旧透着一股闷火气。
离跑道不远的香樟树下,长椅的金属扶手泛着微凉的光。于晓晴坐在椅沿,后背挺得笔直,目光像钉在了跑道上那两个并肩散步的身影上——沈稚和林禾,两人偶尔侧头说句话,影子被拉得很长,亲密得刺目,于晓晴放在膝头的手悄悄攥紧。
身旁的赵楚琳嘴里含着吸管:“晓晴,刚刚你看到了吗?吴和燕怎么突然在操场上跟江淮棠道歉啊?”
于晓晴的视线没挪开,声音淡淡的:“看到了。我估计是新来那个转学生做的事。”
赵楚琳啧了一声,把喝完的饮料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话说这个江淮棠倒是有点本事,怎么随时都能跟各种男生有勾搭?”
“行了,”于晓晴打断她,语气里带了点不易察察的不耐烦,“她的事跟我们没有关系。”
赵楚琳撇撇嘴,凑近了些:“你就不怕吴和燕回头找我们的麻烦?”
“随便应付几句就过去了。”于晓晴说得轻描淡写,目光依旧胶着在沈稚身上。他正偏着头俯身听林禾说话,动作温柔得像羽毛,搔得她心尖发疼。
赵楚琳叹了口气,戳了戳她的胳膊:“你说你,干嘛就非得是沈稚?看上去你们班那个新来的转学生,长得帅,感觉他比沈稚不错呢。”
于晓晴终于收回目光,低头看着自己交握的手指,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就是喜欢他,而且非他不可。”
“可人家……”赵楚琳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换了个角度,“他为了白月光都转去文科班了,明明理科那么好——说他是赌上前途去追爱情,都不为过。还好晓晴你,没糊涂到要为他赌上自己的前途。”
于晓晴猛地抬眼,语气带了点不服气的冲劲:“我文科很差吗?”
“不是说这个意思,”赵楚琳连忙摆手,“你看,理科实验班出来的人,将来的路子多宽啊?就业前景摆在那儿呢。要不是我这次考差了,我才不乐意从实验班出来呢。”
于晓晴重新望向跑道,沈稚和林禾已经走到了灯光照不到的暗处,只剩模糊的轮廓。她慢慢松开拳头,指尖有些发麻,声音低得像对自己说:“如果只是他一个人去文科班,那我愿意陪他一起去。但是如果是他们……”她顿了顿,喉间像卡了根细刺,“我宁愿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