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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你的字为什么能写这么好)

白昼赴晚星

“所以你的字为什么能写这么好?”

车窗外的梧桐叶被风掀起,碎金似的阳光透过叶隙晃进来,落在瞿知珩搭在膝盖上的手背上。听见江淮棠的话,他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来,落在她亮得如同星星般的眸子上。

“很小的时候。”他开口,声音被车载音响里低低的民谣衬得有些轻,“待过一个补习班的办公室里,有位老师教我的。”

江淮棠眨了眨眼,往他这边挪了挪,座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然后呢?”

“那个时候他说我性子太躁,拿不稳笔,必须要从横平竖直的楷书学起。”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我总写不好,笔总抖,墨汁在纸上晕得一团糟,他就握着我的手,一笔一划教。”

阳光忽然晃得厉害,他微微眯起眼。江淮棠看着他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听见他继续说:“他办公室里有幅《兰亭序》的拓本,我总盯着看。后来他发现了,就开始教我行书的章法,说楷书是骨头,行书是血肉,得先立住了骨头,才能让字活起来。”

“那你练了多久啊?”江淮棠追问,语气里带着点好奇。

“记不清了。”瞿知珩笑了笑,那笑意很淡,却漫到了眼底,“只记得后来不管遇到什么事,只要拿起笔,心里就静了。”

那年他刚从医院出来,身上还带着消毒水的味道。江启东把他送到临时住处时,塞给他一个皱巴巴的布包,里面只有几件旧衣服和一本翻烂的字典。十一岁的少年站在陌生的巷口,看着江启东的车拐过街角,突然觉得胃里空得发慌——不是饿,是心里头像被掏走了一块,风呼呼地往里灌。

他揣着身上仅有的几块钱,跑遍了附近的街。面馆的老板娘看着他单薄的肩膀直摇头,杂货店的老板挥挥手让他快走,“童工可不敢收”这句话,他听了不下十遍。直到傍晚,他蹲在补习班的台阶上啃干硬的馒头时,有人递过来一瓶温热的牛奶。

“小孩,在这儿蹲多久了?”男人的声音很温和,带着点粉笔灰的味道。

他抬头,看见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人,衬衫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小臂上淡淡的疤痕,他是一个破旧的小型补习班里的老师,姓李。

“我想找份活干。”他咬着馒头,含糊不清地说,脸颊因为羞愧发烫。

李老师没说话,只是拉着他进了办公室。那天晚上,他蹲在讲台旁边擦黑板,听着李老师在讲台上给学生讲应用题。粉笔划过黑板的声音沙沙响,窗外的月光淌进来,落在李老师的肩膀上。

“心里躁的时候,就写字。”有天李老师把一支毛笔和半刀宣纸推到他面前,“楷书最磨性子,横要平,竖要直,起笔收笔都有规矩,就像做人,得有根骨。”

他握着笔的手总抖,墨汁在宣纸上晕成一团团黑渍。李老师就握着他的手,一点点教他运笔。男人的掌心很暖,带着粉笔灰的粗糙感,力道却很稳,“你看,这一横要像扁担,两头沉,中间挺,不能垮。”

他练了整整三个月。从歪歪扭扭的“人”字,到能完整写下来《三字经》。李老师总夸他有天赋,他从不说为什么能让他留下,为什么在家长走后能留他在办公室过夜。直到那天,有人突然闯进教室,李老师被堵在讲台前,他才知道,原来对方早就因为“私收学生”被警告过。

“回学校吧。”李老师把那支刻着他名字的毛笔塞进他手里,眼镜片后的眼睛红了,“好好念书,别像我这样。”

他被送回那所陌生的小学时,书包里只有那支毛笔和李老师抄给他的知识点。课堂上老师讲什么他都听不进去,只盯着窗外的树发呆,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比划着笔画。

这是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原来人和人之间的境遇可以这样不同。

那些无处发泄的委屈和愤怒,像潮水一样在心里涨落。他开始恨,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公平——为什么这一切总是被别人掌控在手里?为什么善意的帮助总会被现实碾碎?为什么努力想要抓住点什么,最后却总是空落落的?

那个时候的他只知道握住笔时,那些翻涌的情绪就会被关进笼子,当墨汁在纸上晕开的瞬间,心里的慌就跟着沉淀下去了。

江淮棠看着瞿知珩紧蹙的眉峰,指腹轻轻碰了碰他攥紧的手指。

他的手微凉,指节绷得发白。江淮棠没说话,只是慢慢将掌心贴上去,指尖蜷着勾住他的。车载音响里的民谣正淌到那句“多少年以后,往事随云走”,她跟着轻轻哼,声音软得像初夏刚抽芽的柳条,尾音被风揉得发飘。

“那纷飞的冰雪容不下那温柔~”

尾音还没落地,瞿知珩的手指忽然动了。他反扣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一点点漫过来,带着点用力的、却又小心翼翼的劲儿。阳光恰好从叶隙漏下一缕,落在交握的手上,把她的指甲盖染成半透明的粉。

“唱得真好听。”他开口,声音比刚才松快些,眉头不知何时已舒展开,眼底盛着点被风拂过的暖意。风从半开的车窗钻进来,卷着路边槐花香,混着他说话的调子,漫出满车初夏的清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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