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祸

02.横祸

　　沈星和觉辛吞在大曲林关口附近找了间旅店住下，附近商铺林立还算热闹。以往的经验告诉她，这样的地方相对比较安全。傍晚吃过饭，觉辛吞带着她在附近逛了逛。她有点恍惚---这和本国云滇省的版纳小镇有很多相似之处，相同的气候条件、相似的建筑风格，连喜欢打歌的习俗都很像。

　　片刻的恍惚很快就消失了。版纳镇是以旅游著称，而自己所处的三边坡却是以走私贩卖罂粟著称。黄赌毒就是这个特殊地域的支柱产业。背街的黑暗处，胳膊布满针孔的瘾君子屡见不鲜。玉器石材店铺总是聚集着赌石的人。

　　沈星在国内从没有见过这些，不由得忐忑又好奇的观察。

　　“一刀穷一刀富，一刀披麻布。”觉辛吞苦笑着给沈星解释赌石是多么刺激的一件事。

　　“看嘛，如果这里没有那些东西，还是不错的。”觉辛吞的眉目间全是无能为力的疲惫。

　　“阿哥，你在这样的地方当警察，也太辛苦了。”沈星发自肺腑的觉得觉辛吞不容易。

　　“那你留下来帮阿哥做事？”觉辛吞笑着看沈星，“你脑壳转得快，肯定行。”

　　“不不不！我不行，我胆子小。”沈星完全没有一丝犹豫的拒绝了觉辛吞，倒不是她心狠，而是她太清楚自己的半斤八两。觉辛吞是联邦警察、勃磨本地人，他没得选，可她沈星有得选，有强大又安全的祖国不回，傻子才留在这。

　　觉辛吞带沈星去尝泼水粑粑。

　　“星妹儿，你一个人的时候，不要打扮的啷个好看。”觉辛吞看着坐在对面正往胳膊上喷防蚊喷雾的沈星说。

　　“啊？我没打扮啊！”沈星瞪着眼睛一脸疑惑。

　　“你太白咯，出门克把脸抹黑起。扮个男娃娃嘛。”觉辛吞认真的给沈星提意见。

　　沈星觉得好笑，再过一天自己就走了，还用得着这么麻烦？

　　回头的恍惚间沈星似乎看见一个熟人。她认真回想了一下，确定后对觉辛吞说道：“阿哥你看那个人！”顺着沈星手指的方向，觉辛吞看见一个穿着蓝布刺绣衫的男人，那人是光头，只在头顶的位置留着头发，头发梳成高髻变成辫子又垂下来。他跟几个人进了一间仓库。

　　“他给我舅送过酒，也认识那个欠我舅工程款的老板，你说他会不会知道我舅的下落？”

　　“你晓不晓得他叫啥子？”觉辛吞看了沈星一眼。

　　“昂吞！对，就是这个名字！”沈星十分确定。

　　“你先在这盯到，我克开车过来，然后我们跟到他。”觉辛吞交代好她之后就去开车。

　　等了好一会也不见觉辛吞过来，星星打算直接进去找人问。一个酒水供货商而已，她只是问问舅舅的下落，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嘛。

　　沈星进了仓库，和她想的不一样，仓库里乌漆嘛黑，和国内灯火通明的大型仓库完全不同。她凭着微弱的光线朝里面的光源走去。走到快尽头就听到里面勃磨语的谈话声，她听不懂，又不好上前直接打断，于是就等了一会。

　　“昂吞老板？”饶是沈星放轻了声音，可还是吓了里面几个人一大跳。有四五个人呼啦一下就围了上来。

　　她的心立马提到嗓子眼，“昂吞老板，是我！沈建东的外甥女，咱们见过！”沈星举起两只手意图安抚围上来的男人们。

　　昂吞借着灯光打量着星星，忽然笑了起来：“小沈阿妹！”

　　“对对对！是我”沈星做出一个友善的表情，“你能不能联络一下那个桑康老板，问问我舅舅现在在哪？”沈星客气又明确的提出自己的请求。

　　昂吞上下打量着沈星，“我们刚才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星星点头又摇头：“听见了，但我听不懂。那个……”

　　“小沈阿妹，你知不知道，坝子哥他们为了找你，差点把小磨弄翻起个底朝天。”昂吞向前走了一步。

　　“哎呀，那都是误会！”沈星着急的想解释，“欠钱的是我舅，他们找我也没用啊！他们说的话我又听不懂。”

　　昂吞眼珠一转，“沈工前些天还真联系过我，让我看见你，送你到他那克，这样，你跟我走吧，我送你克。”

　　沈星惊喜极了，自己找舅舅找了那么多天，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着落。但她想起自己马上就要出关离开大曲林了，忙说：“昂吞老板，你把电话给我就行，我自己联系，我这马上要……”

　　话还没说完，沈星觉得后脑被重重砸了一下，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昂吞扬了扬下巴对身边的人说：“把她扔到貌巴的车上。”

　　觉辛吞离得并不远，他看着昂吞的人把昏迷的沈星塞进了一辆车里，深深的叹了口气后，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喂，我的线人明早会到，叫沈星，对，是的，尽量保证她的安全。”

　　沈星的后脑勺连着脖子疼得要死，她微微动了动，自己似乎趴在汽车后座上，随着视觉听觉渐渐回归，她好像听见有人在打电话。

　　“哥，昂吞塞了个女人给我，咋个办嘛。”声音在车外面，“我晓得，不能碰！”车门一下被拉开，打电话的男人在翻动沈星的挎包，似乎拿出了她的护照。“还是个中国女人，叫啥子沈、星。嗯，晓得。对了哥，我在假酒的瓶子上做了标记，你跟猜叔说一哈。”打电话的男人以为沈星还在昏迷便伸手翻动她，陌生的触感吓得沈星瞬间缩进角落里失声惊叫。

　　沈星突如其来的动作和叫声吓了对面人一大跳，那人迅速从腰间拔出枪指着她，他手里的电话也掉在了地上。

　　“枪？！别，别过来！”见一把枪对着自己，沈星吓得举起双手，对面的男人刚想说什么，却听得“嘭”的一枪响。沈星以为是男人朝她开了枪，吓得瞬间闭了眼尖叫，可并没有子弹穿过身体的疼痛，却感觉到了温热的液体溅了自己一身。

　　沈星睁眼，发现中枪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对面拿枪的男人。那人的胸口被贯穿了一个血洞，还没闭上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男人的尸体倒下，后面站着拿着枪的昂吞。

　　沈星的恐惧到达顶点，她僵着身子张着嘴，口中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呼吸也似乎被无意识的掐断。她瘫坐着，大脑逐渐缺氧，眼前的事物也逐渐模糊，失去意识前她看见拿着枪的昂吞走了过来，对着地上的尸体踢了一脚，骂道：“背时货，发现了我的假酒，你不死就得我死。”

　　饶是沈星再不谙世事，也知道自己无意中卷进一起命案里，她后悔自己贸然进仓库找昂吞，后悔自己没有在原地等待觉辛吞。可现在一切都晚了，出现在命案现场一定会被警察带走吧？这样也好，她怎么也要跟当地警察说清楚这件事，帮警察抓住昂吞。

　　沈星极聪明，只言片语间就已经猜到，那个被杀的男人肯定是撞破了昂吞卖假酒的事被灭了口。卖个假货而已，至于要杀人吗？她不明白。

　　沈星昏昏沉沉，脖子和后脑还在隐隐作痛，她只感觉自己一路随车颠簸，又被人架着仍在了木地板上。应该是到了联邦警局了吧。

　　潮湿闷热的天气让她身上本就挂了一层薄汗，颠簸与惊吓更是让汗水湿透了前心后背。头发也已经被汗水打湿，结成绺粘在她脸上，遮盖了她原本的容貌。她缓缓睁开眼睛，透过头发的缝隙，刺眼的灯光晃的她微微蹙眉，眼中是木质屋顶，怎么看也不像警局。她动了动身子，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绳子捆了起来。大曲林的警察抓人不用手铐用绳子吗？

　　见她醒了，旁边有人用勃磨语喊道：“告诉猜叔，人醒了。”接着，她就感觉自己被人抓着衣领提了起来。她定了定目光，看清眼前抓着她衣领的人一头黄毛，额间还绑着一条三指宽的五彩发带——这怎么看也不像警察啊！沈星终于意识到自己没有在警局，惊恐又瞬间袭遍全身。

　　木质地板传来极其有力的脚步声，几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鱼贯而入，本来不大的木屋瞬间变得拥挤。黄毛一松手，她一下跌落在地摔得生疼。还没等她缓过来，自己头顶的黑发就被另一个人一把抓住向后拉扯，头皮的疼痛让她瞬间流出眼泪。

　　“就是你杀了我弟弟貌巴！？”带着本地口音的中国话在沈星耳边炸响。扯着她头发的男人浑身散发着凛冽的杀气，好像下一秒就会扭断她的脖子。她张了张嘴，巨大的恐惧却让她哆嗦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规避风险的本能却让她疯狂摇头。由于背光，她看不清男人的脸，但她却越过男人的肩膀看见了倚门而站的昂吞。

　　天杀的！昂吞也正死死的盯着自己。沈星猜她是被昂吞当成杀死那个男人的凶手送到了死者家属手中。

　　“不是你是哪个！”男人手上又加了把劲儿，另一只手握成拳头高高扬起。

　　“但拓！”一个穿着白色棉麻上衣，深色隆基裙的男人喝止住他。

　　叫但拓的男人连拖带拽把沈星拖到白衣男人面前：“猜叔，就是她！杀了貌巴！”

　　沈星反应过来，连忙摇头，又抬起捆着的两只手指向站在门边的昂吞：“不是！不是我，是……”

　　可话音还未落，眼前穿隆基裙的男人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匕首，利落的刺进沈星的腹部，“呢刀系你争貌巴嘅。”

　　沈星只觉一阵刺痛，腹部有温热的液体涌出，她就要这么客死他乡吗？明明她只是来看舅舅却遭此横祸。她不甘心，她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