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柠檬设计的公司总部调到了南云市中心。
南云的春天来得早，三月刚过，街边的玉兰就缀满了花苞，粉白的花瓣裹着晨露，在阳光下透着半透明的光。柠檬设计新总部的落地窗外，正好能看见这样一片花海，姜晚柠站在窗边喝咖啡时，总觉得连空气里都飘着甜丝丝的香。
贺池抱着一摞文件进来，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姜姐，南云老街那个民宿改造方案，甲方刚打钱了！说就冲我们把骑楼的木窗改成可推拉的，既保留了老样子，又能让客人躺着看星星，这钱花得值。”他说着指了指墙上的进度表，“还有知途娱乐的新录音棚，丁总刚才发消息，说苒苒姐第一次试录就舍不得走，说混响效果比原来的棚子好太多。”
姜晚柠笑着点头，目光落在桌角那盆虞苒苒送来的郁金香上——这是从演唱会后台顺手捎来的，如今在新办公室里开得正盛。谢宇推门进来时，手里拿着份南云本地的报纸，头版照片正是柠檬设计改造的老街巷，配文写着“老建筑里的新呼吸”。
“刚从芷溪那边路过，她医院的义诊点就设在老街口，”谢宇把报纸放在桌上，“说那边的老人都夸我们改的巷子好，轮椅能推了，路灯也亮了，晚上遛弯儿都踏实。”
正说着，虞苒苒的视频电话打了进来，背景是恋综的录制现场，她身后的木牌上写着“南云故事馆”——正是柠檬设计帮忙改造的老书店，如今成了节目里的“心动打卡点”。
“小柠姐，你快看！”她把镜头转过去，丁知年正坐在靠窗的位置翻书，阳光落在两人身上，像幅安静的画，“导演说这场景太有感觉了，要给你们工作室加鸡腿！”
挂了电话，姜晚柠招呼着贺池“小池，收拾收拾行李，明天跟我去东成谈个合作。”
站在一旁整理档案的贺池抽了份合同出来“姜姐，是这个吧？”
姜晚柠看了看合同“对，就是这个，这可是一个大项目，我准备了好久，明天好好表现啊。”
贺池点点头“是啊，这江遇可是东成的龙头，这个项目如果拿下了，那我们必然是能得到很大的利益。”
姜晚柠神色微变“这个合作方……叫什么？”
贺池懵了懵，又确认了一遍“江遇啊，姜姐，有什么问题吗？”
姜晚柠当时看合同怎么看都没注意到合作方的名字，把所有的心都放在合同上去了，只知道对方姓江，怎么想都没想到是江遇。
姜晚柠内心os：世界真小啊！
贺池见姜晚柠半天没说话，挠了挠头“姜姐？是不是这名字有什么说法？我听业内说江遇这人挺神的，东成那边的地标性建筑一半都跟他有关系，就是脾气出了名的冷，听说去年有个设计团队改了三版方案，他就回了句‘没灵魂’，直接给否了。”
姜晚柠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点微妙的波澜。
那天，她拒绝了江遇的告白。
一直到现在，好多年都没有再联系过了。
“没什么，”她定了定神，指尖在合同边缘轻轻敲了敲，“就是……以前认识。”
谢宇刚把报纸折好，闻言抬了挑眉“江遇……这么巧的？我也听到些消息，他这些年在东成的事业做的挺好的。”
姜晚柠没否认，拿起合同翻到甲方信息页，江遇的名字印在那里，字迹凌厉，像他本人一样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劲儿。
“那正好啊，”贺池眼睛一亮，“熟人好办事嘛！”
姜晚柠看了看窗外。
可……这个熟人真的好办事吗？
第二天一早，飞机降落在东成机场时，天空飘着细雨。贺池抱着电脑包跟在姜晚柠身后，看着她站在航站楼外，望着远处雨中的城市轮廓出神。
“姜姐，江总的公司在 CBD 顶楼，刚才助理发消息说他已经在等我们了。”
姜晚柠嗯了一声，拉开车门时，手机震了一下，是虞苒苒发来的消息。
【大白兔奶糖死忠粉】：小柠姐，听说你们去见江遇？他现在的性格比以前变了很多。我表哥跟他打过交道，说他开会时连喘气声都嫌吵，小柠姐保重！
车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玻璃上的水痕模糊了街景。姜晚柠望着倒映在玻璃上的自己，忽然笑了——当年那个单纯活泼的小姑娘，现在也能带团队做出让甲方夸“有灵魂”的设计了。
到了江遇公司楼下，贺池仰头看着这座直插云霄的建筑，咂舌道“这气场，不愧是龙头企业。”
进了会议室，江遇正坐在长桌尽头看文件。他比高中时清瘦了些，西装袖口挽着，露出的手腕上戴着块简单的手表，抬眼时，目光落在姜晚柠身上，没什么波澜，像在看一个普通的合作方。
“姜总，”他起身伸出手，声音比记忆里沉了些。
“久等。”姜晚柠握住他的手，指尖相触的瞬间，江遇顿了一下。姜晚柠笑了笑“江总，好久不见。”
江遇的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动，收回手时，指尖在桌沿轻轻敲了敲“方案我看过了，柠檬设计的理念，很有意思。”
贺池在一旁悄悄松了口气——看来有戏。
可接下来的讨论，完全印证了虞苒苒表哥的话。江遇几乎逐页批注了方案，从结构力学的细节到材料的环保性，甚至连窗帘的透光率都提出了质疑。
“这里的承重计算，太理想化了。”他指着其中一页，抬眼看向姜晚柠，“姜总觉得，用碳纤维替代传统钢材，成本能控制在预算内吗？”
姜晚柠早有准备，推过笔记本电脑“江总请看，我们做了三种替代方案的成本核算，碳纤维方案虽然前期投入高，但后期维护费用能省百分之三十，综合下来反而更划算。”
她语速平稳，条理清晰，连贺池都偷偷在桌下给她比了个赞。
江遇看着她屏幕上的图表，沉默了几秒，忽然说“高中时你做的那个旧物改造模型，最后用的是回收的铝合金，对吧？”
姜晚柠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个。
“嗯，”她点头，“当时觉得环保材料会是趋势。”
江遇靠回椅背，指尖在桌面上画了个圈“现在看来，你的判断没错。”
会议室里安静了片刻，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江遇合上方案，看着姜晚柠“方案可以通过，但有个附加条件。”
姜晚柠挑眉“您说。”
“柠檬设计要派专人驻场跟进，”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我希望这个人是你。”
贺池在旁边差点把手里的笔捏断——这是……公报私仇还是另有所图？
姜晚柠迎上他的目光，忽然笑了，眼里闪着当年那个不服输的劲儿“可以。但江总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
“驻场期间，”她歪了歪头，“江总得尝尝我们南云的玉兰茶，就当……庆祝我们的第一次合作。”
江遇看着她眼里的光，嘴角终于有了点弧度，像雨后天晴时，云层里漏下的那缕阳光。
“成交。”
谢宇在西莞大学给学生讲座，完成后走出门，看着窗外的雨幕。
他面部毫无波澜，但内心os：宝宝快回来呀！坏江遇不要勾引我宝宝！
谢宇站在西莞大学的教学楼门口，雨丝被风卷着斜斜打在玻璃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痕。他刚结束一场讲座，学生们围着他提问的热忱还没完全褪去，可手机里刚收到的消息，让他眼底那点温和的笑意瞬间淡了下去。
是贺池发来的。
【He】：姜姐答应驻场了！江遇那条件太突然了，他看姜姐的眼神怪怪的……
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
【fish】：知道了。
转身往停车场走。黑色的伞面撑起一片小小的干燥空间，雨落在伞上发出密集的声响，倒显得周遭更静了。
他认识江遇比姜晚柠早。高中时那个跟他一起打球脸上会笑的灿烂的江遇，却在解数学题时笔尖划过草稿纸的声音都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那时候姜晚柠总偷偷跟他说“宇哥你看，江遇好像把全世界都当错题集，连皱眉都在验算步骤。”
谁能想到，多年后这道“错题”会以合作方的身份，堂而皇之地给姜晚柠设下“驻场”的附加条件。
车开出校门时，雨势渐小。谢宇打开车载音响，里面放着虞苒苒新专辑里的歌，轻快的旋律却压不住他心里那点翻涌的情绪。他太了解姜晚柠了，她答应得那么干脆，眼里闪着的那点不服输的光，一半是设计师对项目的执着，另一半……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是对过往那段被时光蒙尘的交集，隐隐的较劲。
他拿出手机，给姜晚柠发了条消息。
【fish】：驻场需要的生活用品列个清单，我让人快递过去。东成晚上凉，记得带件薄外套。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他轻轻吁了口气。后视镜里映出教学楼的轮廓，雨雾中像幅褪色的画。当年那个总在姜晚柠身边，替她收拾被风吹乱的设计稿的少年，如今能做的，似乎也只有站在她身后，替她挡住可能淋到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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