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凝固了,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父亲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疲惫而沉重地闭上了眼。母亲捂住了嘴,泪水无声地滑落。
我扶着冰冷的门框,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视线死死锁在瓷的背影上。我的胸腔里像塞满了滚烫的炭火和冰冷的碎冰,每一次呼吸都带来剧烈的撕扯。我想质问他,想冲他咆哮:你早就知道?你一直都知道!那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演戏?看着我……看着我为你失控?!
然而,还没等我发出任何声音,瓷缓缓地转过了身。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一丝被欺骗的震惊。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那双黑眼睛,像两潭结了冰的湖水,清晰地映出我此刻的狼狈、父母的仓皇,以及这华丽囚笼里所有不堪的真相。
他看着我,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世上没有什么天上掉馅饼的事,有也不会砸中自己……”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煞白的父母,最后落回我脸上,那眼神平静得让人心头发冷,“早就明白的事,现在只不过是捅破窗户纸……没什么好意外的。”
窗户纸。
他用最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将我们之间那层由谎言、伪善和自欺欺人构筑的薄幕,彻底撕成了碎片。也把我试图抓住的、那一点点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微弱的侥幸,碾得粉碎。
一股灭顶的绝望和前所未有的暴怒瞬间吞噬了我!比任何一次心脏的绞痛都要猛烈!
「他怎么能?他怎么敢用这样平静的语气!仿佛我们之间经历的一切,我那可笑的挣扎,我那不由自主的靠近和保护,都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早已被他看穿的闹剧!」
“你……!” 喉咙被腥甜和暴怒堵住,我猛地抓起门边矮几上一个沉重的东西,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光洁的地板!
“砰——哐啷啷——!”
刺耳的碎裂声在死寂的走廊里炸开!昂贵的拼花大理石地砖应声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镇纸弹跳着滚到角落,发出沉闷的回响。巨大的声响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心脏像是被这声音狠狠捶了一拳,骤然缩紧,带来一阵天旋地转的剧痛和窒息!
我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软软地顺着门框滑了下去。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最后的视野里,是父母惊叫着扑过来的身影,还有……瓷。他依旧站在原地,隔着狼藉的地板和弥漫的烟尘,静静地看着我。那双黑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
再次醒来,是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病房里。冰冷的液体通过手背的针管流入血管。父母守在床边,面容憔悴,眼里的担忧和恐惧几乎要溢出来。我转动干涩的眼球,病房里没有瓷的身影。
“瓷呢?” 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父母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不自然。母亲躲闪着我的目光,父亲则沉着脸,语气带着一种强压下的烦躁:“他回自己房间了……阿美,你……你这次太冲动了!医生说差点就……”
“你们打他了?” 我打断他,盯着母亲躲闪的眼睛。
她没有回答。
“你们……”我重复。
父亲重重地叹了口气,带着疲惫的怒意:“他该受点教训!如果不是他……”
“够了!” 一股冰冷的怒意再次冲上头顶,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我闭上眼,不想再看他们。教训?用什么教训?用那所谓的“恩情”吗?多可笑。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灰心淹没了我。我该维护他吗?以什么立场?一个既得利益者的虚伪怜悯?一个连自己心意都搞不清楚的糊涂虫的愧疚?
喉咙里堵得难受,最终,我只是疲惫地吐出几个字:“……别动他。” 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