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午,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病房地板上投下明暗相间的条纹。父母坐在我床边,他们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期盼和小心翼翼的试探。
“阿美,” 父亲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你还记得……瓷吗?”
瓷?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心底那片浓雾里激起了一圈微弱的涟漪。很轻,很淡,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疼痛?那感觉转瞬即逝,快得抓不住。脑海里只闪过一个极其模糊的、安静的侧影,像一幅褪了色的旧照片,没有任何细节,也没有任何温度。
我皱紧眉头,努力回想,却只换来一阵针扎似的头痛和更深的茫然。
“瓷……是谁?” 我疑惑地问,声音里带着真实的困惑。
父母对视了一眼,眼中瞬间涌上巨大的失望和更深的焦虑。母亲的眼眶又红了,她扭过头去,用手帕捂住了嘴。
“他……” 父亲艰难地开口,斟酌着词句,“他是……家里以前的一个孩子……和你……关系很好……”
关系很好?我看着父亲眼中闪烁的、无法掩饰的焦虑,看着母亲强忍的悲伤,一种本能的直觉告诉我,这所谓的“关系很好”背后,藏着某种沉重的、令他们恐惧的东西。那个模糊的侧影带来的不是温暖,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冰冷的压力。
“他现在……很重要吗?” 我试探着问,心口的闷痛似乎又加重了一点。
“非常重要!阿美!” 母亲猛地转过头,抓住我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我的肉里,声音带着失控的哭腔和不顾一切的哀求,“只有他……只有他能救你!医生说了,你的情况……不能再拖了!只有瓷……只有他的……”
“够了!” 父亲厉声打断她,但眼底的恐慌同样无法掩饰。
救我?用那个叫“瓷”的人?
一股强烈的、冰冷的抗拒感瞬间攫住了我!像被无形的毒蛇缠绕,带来窒息般的寒意。遗忘的记忆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尖锐地警告我:危险!远离!那个名字,那个模糊的影子,是灾难的源头!是痛苦的深渊!
“不……” 我猛地抽回被母亲抓住的手臂,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抗拒着他们眼中那种可怕的、不顾一切的光芒,“我不认识他!不需要!”
我看着他们瞬间煞白的脸,胸口剧烈起伏,心口的闷痛伴随着一种巨大的、莫名的恐慌在蔓延。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而坚决:
“我不记得他,也不想知道他是谁。我的病……我自己清楚。不需要……不需要去打扰别人的生活。” 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却带着一种连自己都不明白的固执,“我很好。真的。”
母亲不在说话,只是失声痛哭。
我抬手想安慰母亲,却只是重复了一遍:“我很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带来一阵眩晕。
我疲惫地闭上眼睛,将头转向冰冷的墙壁:“我累了。你们……出去吧。”
病房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和母亲压抑的啜泣。父亲沉重的叹息像一块石头,砸在寂静的空气里。他们最终没有再说什么,脚步沉重地离开了。
门被轻轻关上。
我依旧闭着眼,面对着冰冷的墙壁。心口的闷痛一阵紧过一阵。那个叫“瓷”的名字,像一个被强行按下的幽灵,在记忆的废墟里徘徊不去。那个模糊的、安静的侧影,在浓雾中似乎清晰了一点点,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深沉的悲伤。
为什么……仅仅是听到这个名字,心就会这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