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次站着比他爸还高半个头,20 岁的年纪, 接近一米九的个子,这句关切小孩的话放在他身上多少也有些不太合适,他似乎自己也听出来了,脸上泛起火卷烧,唇若启若合,蠕动几下,终是别扭得抿紧了。
听了大儿子的话后,李父像找到了台阶,落下的巴掌改了方向,重重拍在李次的后脑勺上,将他整个人推在病床前,厉声道。
“你这半年的生活费都没了,爱打拳,那就靠打拳吃饭去,还有,你要一直照顾到你哥痊愈,能下床跑步,生龙活虎了才能走,听到没有!”
而后,不管答复,转身安抚了李一几句,撂下“他不听话就找我”这句圣旨就匆匆忙离开了病房,估计是硬挤出时间来参演这场戏码,而故事的主人公则完美的诠释了角色,正在一旁攥紧拳头耍小孩气。
李一笑了,尽管身上痛到不能用力呼吸,但看到所谓的弟弟这幅样子,却说不出来的好笑,但无奈伤痛缠身,唇角刚牵扯出弧度立马转变为蹙眉的轻呼,这微小动作却正好落入旁边置气的弟弟眼中。
在李次看来,虽然眼前躺的是自个日思夜想都要报复的人,但真正将他打到住院不能动弹却有种莫名的憋屈,没有大仇即报的酣畅,相反更多则是后怕和悔意,他要的是在父亲面前堂堂正正的比一场,证明——他李次不比李一差,凭什么样样好处都要给他!可,明明在拳场已经实现了,但为什么下了场后却这么没底气?不对!虽然他在拳场把那人当做李一来看,但并不知道他就是本人!
似在干涸大地上发现了抹清泉,泉水源源不断涌出灌溉了早已枯竭的脑细胞,李次盯着他哥的脸,目光灼热的如岩浆,沉嗓道。
“为什么这场的对手是你?”
“因为我想劝你回来。”
“那也不能跑到拳场上吧,你有很多种方式劝我,为什么非得这样!?……”
“我们为此吵过很多架,不是吗?”
“那也不能这样!你知道那有多危险吗?”
“知道…所以,我很怕,李次…还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吗?”
李次愣住了,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人,他实在想不起有什么约定。
李一乘胜追击,“上次吵架,你说过,如果能打败你,就收手,再也不打黑拳。”音未落,泪先流,晶莹的泪滴顺苍白的脸颊滑落,迎着月光竟添几分破碎,凄凉。“可惜…”他哽咽,“我练了很久,还是输给了你…李次,你很强,我比不过你。”
弟呆住了,他确实说过这句,不过是气话而已,他怎么也没想到,李一竟然记得这么清,千言万语拧成一团乱麻还没出口就被这强大的眼泪和言语攻击击碎了,他第一次见哥哭,第一次被哥肯定,竟是这种情形,这跟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似乎来得太早了点,完全没有准备,以至于打得他措手不及,踌躇片刻,慌忙扯了纸巾俯下身为其擦拭掉眼泪。
动作刻意放缓轻柔,健硕的身体遮了灯光,覆盖大片阴影,泪水将纸巾浸湿,索性抻了手指去抹拭,指腹触碰温润竟升起异样,他惊缩,背到身后试图遮掩情绪,完全未察觉到躺在病床上的人眼底附着的冷意,待李次抬头,冷意迅速消退,取而代之为噙满的柔和,看着哥脆弱苍白的脸,李次破天荒有了懊悔,端了个凳子坐在旁守着。
他看向李一的眼睛,眸里清晰映出他的身影,“李一,我恨你,但不管怎么说,…是我把你打伤的,我认,放心,我会负责,但说好,你痊愈后咱俩互不相欠,知道不!”
这一刻,李一第一次在他这幼稚的弟弟身上看到了担当,虽然念头只转瞬即逝,但好歹对比以前有了改变,轻叹口气,道。“好,一言为定,弟弟。”自醒来没喝过一口水,唇早已干涩起皮,吞咽都如刀割剐喉,趁着旁边人正在兴头上,便道,“渴了。”
“得嘞。”果然,他爽快答应,屁颠屁颠就倒水去了,十几分钟后,端着个灌满水新买的水杯进来,里面还贴心的放了个吸管,说着怕他不好起身之类的话,三两步走到哥身边,弯腰将手臂抻直扶起他后脖颈,将吸管往唇边递,甘水源源不断从口中进入,滑过干涩的喉咙,久逢甘霖,尤显得珍贵难忘,喉结滚挺牵引润了喉,一口气竟喝到底,无视旁边人惊讶目光,偏颊索性躲避了。
但很快,下颚便被双强有力的手掌钳制住,硬生被掰正,李一的眼眸闪过几分惊愕,他的脸近在咫尺,呼吸滚烫喷洒在颈间,湿热如羽毛轻拂,刹那间,竟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心跳,砰…砰…砰…眼睁睁看着这粗糙的手指顺脸颊划到唇瓣,将沾染在上的水珠擦拭掉,只是擦水,但动作着实别扭的厉害,不禁严重怀疑他这亲爱的弟弟是不是在故意整他,蹙了眉,压低了嗓音,微颤,
“李次,放手,桌上有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