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天启城里的两处院子，朱雀街那处，萧若风正在挣扎地出剑，再出剑，不停地出剑，以来降魔破障，看似洋洋洒洒的几剑，是他心底不能说的秘密。
而他的三师兄，这时候同样在另一处小院，同样在破障降魔，破的是情障，降的是心魔，在追寻内心渴望的真相。
君子街。
一家小院。
青砖地面泛着霜色，五步见方的庭院被回廊围成一方玉璧。
“琉璃。”温柔的一声，略带颤抖的声线。
雕花木窗棂上攀着老藤，月光顺着紫藤垂须淌下来，在青石台阶上织出银丝帘幕。
“嗯？你今天有些奇怪。”晏琉璃微微挑眉，眼眸里闪烁好奇星光。
池水静卧廊下，半池睡莲合着夜露，水底映着三两点疏星，忽而漾起细纹——原是红鲤摆尾掠过倒悬的弯月。
“是的。”顾剑门坦然承认，点了点头。
青石后两株垂丝海棠斜斜探出，枝桠在粉墙上描出墨影。
“说说吧，我听着呢。”晏琉璃双手抱胸，扬起脑袋来，傲娇起来。
石灯笼里残烛未灭，青瓷烛台积着半寸蜡泪，夜风掠过时，几点流萤便从灯笼纱罩里溢出来，与飘落的海棠瓣儿扑作一处。
“好…好……”顾剑门有些激动，断断续续地说着。
竹影扫过东墙月洞门，门后石桌石凳皆生了苔痕，桌边银壶倒着，半盏青梅酒凝在盏底，像块温润的琥珀。
“别急，慢慢说。”
南墙根植着夜合花，此时暗香浮动，花苞将绽未绽，如同少女心意的欲语还休的唇。
秋千索上的彩绦褪了色，却仍缠着几茎忍冬藤，夜露沾湿的木板在月光里泛着幽幽的亮。
顾剑门俯下身来，用袖子擦了擦晶莹的水露，简单收拾过后，“琉璃，你先坐下，我慢慢说。”
“好。”轻声应下。
晏琉璃被轻轻摁在了秋千上，顾剑门在后面轻轻推了推，长长的青丝悄悄划过顾剑门的手背，绕过手腕，挑起心思。
“我先说一个故事，好吗？”
“嗯。”乖乖地点点头。
风过时，檐角铜铃轻响三声，惊得栖在瓦当上的鸟儿噤了声，却让房屋支起的菱花窗后，那抹月白裙裾又往珠帘里藏了半寸。
“在一座美丽却压抑的城池，深秋的凄冷已经入木三分，燥动的乌云压过吞天蔽日，故事的结局开始了。”
“嗯？”晏琉璃一点点地听着话语，内心不知处的嫩芽向上生长。
顾剑门轻轻荡了荡秋千，接着说道：“男主人公一路狂奔，纵马长街，一心想要回家，而女主人公在闺阁中静静等候……”
晏琉璃轻轻地抓紧白色衣裙，咬紧嘴唇，继续听下去。
“男子在外面招惹了天大的麻烦，自己能够无虞，但家里的人却不能放下，尤其是那位女子，终于在暴雨来临之前，回到了有她的地方……”
“短暂的心安过后，不速之客来了，男子和女子相约……”
“那一夜，雨落狂流莫过于此，男子使出了毕生最强的一剑，击退了强敌，却再也完不成约定，与她相约来世……”
晏琉璃的眼泪终是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她一开始就知道，想要装作不知道，可现在再也掩饰不下去了，强撑着眼泪不会像雨打一样落下。
顾剑门内心一揪，忍住伸出手的冲动，继续说道：“故事的起点是一场婚礼，新郎官是他，新娘子也是她……”
“结果并非所愿，她成了他的寡嫂，他成了她的小叔，彼此之间产生不可逾越的鸿沟，心底不能说的秘密永远成为禁忌，克制的情意，时间的洗礼……”
“他相信，他也这么做，只要默默地守候就好，可是终抵不过心里肆意生长的情意……”
“可是，在他最爱她的那一天，他为了她做到了约定里的……一剑飞仙……但……”
“也许是天道的眷顾，也许是神明的恩赐。”
“在无声的呜咽之后，我回到了现在。”
“如果这是个梦也好，如果这是真的也罢。”
顾剑门自嘲的笑着，只是嘴角却无法扬起。
“至少我还有机会，去梳理清楚从一开始自己就被自己藏起来的内心，去改变曾经自己的错误选择。”
“我是个那样自私的家伙，自私的凌云公子，就像我喜欢你。”
“从来如此，一直如此，我是喜欢你的，只是怯懦，妄想，和那些因缘际会，让我真的以为。”
“我不敢喜欢你，到最后，我才知道我不敢的是打破常规。”
伴随着眼泪决堤。
顾剑门的声音也变的哽咽。
只不过，如果说顾剑门还只是哽咽。
晏琉璃才像是陷入了巨大崩溃的那一个。
看着已经泣不成声的晏琉璃。
顾剑门看着那双复杂的瞳孔。
所以，真的是如同他设想的那样么？
无需多言，想要抱住晏琉璃。
晏琉璃已经靠在了顾剑门的怀中。
夜晚的风，格外清冷。
搂住晏琉璃的身躯，顾剑门贴在她的肩膀上。
“喂，我说，你真的相信我说的话？”
“我以凌云公子的名义，发誓我没骗你嗷。”
看着还在耳边叽里呱啦的顾剑门。
晏琉璃看着此刻看着距离不过分毫的男子。
在顾剑门准备再次絮絮叨叨的说下去的时候。
那是唇与唇的触碰。
是柔软的三十六度八。
……
感受到顾剑门僵住的身体，晏琉璃却牢牢的锁住了他脖子。
迎接着扑面而来的少女气息。
顾剑门有一种沉迷其中的感觉。
只是临了，顾剑门还是转过了脸。
错开了彼此嘴唇。
看着一脸怨气鼓起脸来的晏琉璃，顾剑门挑了挑眉，调戏道：
“琉璃，你这是意犹未尽？”
看着明明还搂着自己的腰，却还在这里说道自己的顾剑门，晏琉璃有些没好气地说道：
“又不是没亲过，你不用这么拘着，想亲就亲。”
而顾剑门则眼神闪动，想要亲下去，却忍下来，慢慢在等着晏琉璃接下来的话。
重新趴在顾剑门的身上。
晏琉璃看着天边的一轮明月。
明月下是三三两两的星辰。
这世界上的每个人，或许都像这天上的星辰，都有着自己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现在。
“好了，现在该轮到我说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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