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姬发说出那句“敬我们的苏全孝”的时候,崇应彪只想冲过去把酒碗狠狠地砸在姬发的脸上。
苏全孝不需要姬发的高高在上的同情!
虚情假意!
简直令人恶心!
你根本就不配说这句话!
在冀州城外死的人不是你姬发,苏全孝也不是你们西方阵的人,你当然可以轻飘飘把这一页揭过去,可是他崇应彪做不到!
崇应彪想要大叫,想要踢翻火堆,想要把一切都毁灭,甚至想要对姬发大喊:“如果死的人是殷郊,你会只用一杯区区酒去祭奠他吗?”
可是事实上崇应彪什么都没有做。
他只是脸上扯出狞笑,说“苏全孝是叛臣之子,他不配做我们的兄弟”。
不是的,不是的,这不是崇应彪的本意,他不想那么说的。
他不想的!
后来和姬发打架,崇应彪完全没有惹祸上身的后悔,他只觉得痛快。
打架好啊,用力打吧,都疯狂起来吧。
不能只有他崇应彪一个人忍受着折磨。
你们全都要来陪我。
最好受伤,甚至是丧命。
似乎只有用那些才自己身体里面流出来的温热的血,才可以勉强清洗一些崇应彪内心深处的愤怒与痛苦。
还有连他自己都无法忍受的,满是卑劣的懦弱。
同时也让自己意识到,这颗还在跳动的心脏是属于一个人的。
而不是一个由冷冰冰的尸块拼凑出来的人形怪物。
在雪地里死去的是苏全孝,可是崇应彪觉得自己也被埋葬了。
兽性的崇应彪静静地看着自己人性的那部分被分离出来,又狠狠地践踏,最后掩盖住了仅剩的光亮。
和苏全孝的尸体一起,永坠黑暗。
在龙德殿的时候,是崇应彪与崇侯虎离得最近的时候,崇应彪甚至可以清楚的听见崇侯虎的心跳声。
多好啊,充满着活人的气息。
一个威风凛凛的北伯侯,一个对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作威作福的北伯侯,一个连自己的亲人都能毫不犹豫的抛弃的北伯侯。
北伯侯崇侯虎他还活着。
可是他凭什么活着?
凭什么活着的是他?
凭什么要由他来决定崇应彪的生死。
崇应彪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可是飞快的,他长得比崇侯虎还要高,还要强壮,他的手中甚至还握着一把无比锋利的武器,可以轻而易举的捅进崇侯虎的胸膛。
而崇侯虎,离他那么近。
崇应彪只需要一用力,他就能结束崇侯虎带给他的所有屈辱。
这次崇应彪终于可以那么做了。
可是当把剑真的捅进崇侯虎的胸膛的时候,与崇侯虎的鲜血一同溅到崇应彪脸上的,还有几滴咸涩的液体。
那是泪水吗?
那是崇应彪的泪水吗?
他哭了?
他真的哭了。
他居然哭了?
他居然真的哭了!
为什么呢?
崇应彪跪伏在地上,全身都在颤抖,泪水仿佛不受他控制一般,争先恐后的跑出来。
大概它们也知道,这恐怕是崇应彪最后一次光明正大的发泄情绪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