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端妃走到殿中，屈膝行礼请安。

皇帝早已敛去眼眸里的笑意，淡淡看了一眼他此刻并不怎么想看到的人，轻声道:“起来吧！”

端妃谢过恩后，扶着丫鬟的手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就在她侧首之际，目光恰好落在席位上端坐的甄嬛身上。

她的眸光微动，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消失不见，快得无人察觉。

“皇上又得佳人了。”端妃轻笑开口。

皇帝也不说话，只置之一哂。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叫甄嬛一怔，眉心轻轻蹙起，不明白端妃这话从何说起。

她能感觉到，端妃是在看到自己后才没头没脑说的这话。可若真要论恩宠的深浅，尽管内心百般不愿承认，她也不得不承认，安陵容如今比自己更为得宠一些。

所以若说谁是“佳人”，也该是安陵容才是啊。

难道，是因为端妃久居深宫，鲜少露面，只因瞧见自己的容貌更为出众两分，便生出如此感慨？

想到这里，甄嬛心底悄然涌上一丝隐秘的得意。她微微转头，不动声色地瞥了安陵容一眼，却见后者似乎全然未觉，依旧挂着温婉的笑容，慢条斯理地品尝着手中的果子。

安陵容这会儿哪里有空留意甄嬛，她一门心思听着端妃与帝后打机锋，顺便在吃上两口水果，全然一副前排吃瓜的模样。

虽不是所有人都听懂了端妃那句意味深长的话，但在场的人中知道端妃话中意思的除了帝后，却也有旁人。

比如年长的皇室宗亲们，不过他们此时纷纷佯装不知，默然保持着安静。

而皇后则在短暂的静默后，仿若不经意般瞥了安陵容一眼，唇角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意有所指道：“端妃常年累月不见生人，所以还保留着当年的眼光啊！”

端妃听出了皇后话里有话，却还未及细想，皇帝的声音已经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外头太阳那么大，你还赶过来，不过是小孩子家庆生，不是什么要紧事。”

收回被打断的思绪，端妃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虚弱却从容的微笑：“温宜周岁是大喜，臣妾定要过来贺一贺。况且，臣妾也好久没见到温宜了。”

“坐吧。”皇帝挥了挥手，语气平淡如常。

端妃缓步归座，顺着皇后方才那不经意一瞥的视线看去，看到的正是安陵容。视线下落，看到其隆起的腹部，她低垂眼睑掩住了眸底复杂的情绪。

不管曹贵人心里是如何想的，却是笑着开口让乳母抱了温宜到端妃面前。

温宜穿着大红绣“丹凤朝阳”花样的衣裳，益发显得如粉团儿一般。

端妃看着温宜露出极温柔慈祥的神色，伸手就想要抱，不知为何却是硬生生收住了手，凝眸看了看温宜，用手绢捂着嘴轻咳两声，微微苦笑道：“本宫有心啊，想抱一抱温宜，但是本宫没有力气，反怕摔了她。”说着向站在身侧她的宫女道：“吉祥。”

那个叫“吉祥”的小宫女忙将手里捧着的锦盒打开，端妃拿起里面放着的金丝八宝攒珠项圈小心地戴到温宜脖子上。

看到端妃给温宜戴的项圈，皇帝似是想起了什么，眼里闪过一抹复杂之色，面上却看不出什么，只道：“这个项圈是你的陪嫁，温宜还是个孩子，怎能送她这样贵重的东西。”

端妃听着皇帝的话中暗暗藏着的不赞同，心中微微一紧，忽然歪向一边，用手绢捂嘴咳嗽了几声，直咳得脸上泛起异样的潮红，方含笑道：“皇上好记性。只可惜啊，臣妾长年累月地病着，放着也是可惜了。温宜她那么可爱，给她正好。”

皇帝凝目看着端妃两息，似乎正准备再说些什么，谁知曹贵人在看到温宜脖子上项圈后，又惊又喜，忙替温宜谢道：“嫔妾替温宜谢过娘娘了。”

原本想说的话被打断，皇帝却也没再继续开口，只是淡淡将目光收回。

安陵容将皇帝与端妃这听着有些怪异的对话尽收耳中，更是捕捉到了皇帝神色间那一抹欲言又止的不赞同。

她的心思飞速转动，顿时明白了这项圈只怕于端妃而言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从皇帝方才的话音中细细品味，再联系到后续的剧情发展，安陵容心中已然隐约猜出了这项圈对于端妃的意义，皇帝恐怕也是知晓的。

想来，当初端妃刚进王府时，与皇帝正值情好之际，定是曾向他提及过这项圈，或许还曾说过要留给以后的孩子。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皇帝刚才眉宇间浮现出一抹复杂以及隐隐不赞同的神情。

只是，曹琴默不知道这项圈的意义，也并未看出端妃此举背后的深意。她又哪里会知道，端妃送出的项圈不是礼物，而是将温宜栓到她手里的“宝物”。

可偏偏曹琴默还满面欢喜地道谢，这真是……

酒过半巡，安陵容用余光瞥见甄嬛悄悄离席。她心下明了，这便是甄嬛与果郡王的初次相遇了。

只是，安陵容心中不免泛起一丝疑惑：为何每次宴会，甄嬛总要在中途悄悄离席一次，好似不离席一次，这宴会就不完美了一样。

而且甄嬛每次离席，不仅能遇到那位“拾妻弟”，且都还会发生点意外，不是被“调戏”，就是被陷害。

偏偏甄嬛看着似乎还有些乐此不疲，这仿佛成了她必须打卡完成的项目一样。

许是女主就该如此？

她们注定要在波涛汹涌中起伏跌宕，最后才方能显得她们的一生是那么的多姿多彩、惊心动魄？

而像自己这样，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无事绝不动弹的人，大抵只能守着平淡无奇的一隅，成为主角们波澜壮阔的传奇一生的些许点缀。

可话说回来，她倒宁愿这一生平平安安、和和美美地度过，哪怕毫无波澜，也不想体验女主那惊心动魄、跌宕起伏的一生，她可能hold不住。

或许，这才是属于自己的安稳，也是她愿意倾尽全力去珍惜的幸福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