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丞丞最终把丁禹兮送去看心理医生。
当年祝枝瑶求平安符的时候,他就在身边。她备婚恰赶上他生日,两人是一道上的池山寺,他知晓她为求那三道符何其虔诚,因而在丁禹兮将它扔进大海的时候,若非江此意拦着,他早已上前把他一起推进大海。
丁禹兮很快驱车离开,而海边往来行车并不多,两人尚未来得及打车跟上的时候,那辆黑色迈巴赫重新回到了海边。
他从车上冲了下来,踩过海滩上凌厉的石子,拌了两个跟头也不知疼,冬天卷着冰碴的海水泛着白色的沫子,他就那样冲进海中,弯下腰摸索着什么,手心被石子磨破的伤口冒着血,一汩一汩散开来,像平安符在海水中蜿蜒。
才破的伤口涌入腥咸海水,想也知道该有多疼。
范丞丞“作死。”
范丞丞冷眼旁观,直到一个大的浪头打过来,眼前人被淹没其中,半晌没再能站起来。
他脸色一变,冲下去捞人的时候,才知那海水是何其刺骨的冷,多待一秒都如凌迟。而丁禹兮泡在这样海水中半晌,眉头未曾皱起。
他将人带到岸上,简单的急救措施之后,人并没有大事,就这样被他转身送入心理诊所——饶是神经大条的范少爷,也终于看懂他的反常。
好在丁禹兮对于治疗全然配合,毕竟他对于自己的心理健康还算自信。桌子的另一边是位年轻的李医生,在津渡十分有名,此刻,她语气温柔,与他聊起近来发生的所有事。
“丁先生,我能确定您是有着轻度焦虑症状,除此之外倒没有什么别的问题。”
一个小时以后,李医生下达结论。
“我想,你所谓的麻木,只是因为你太爱你的太太了,你不能接受她的离世,过头的悲痛导致你身体机能应激,自动开启了对你的保护。针对这种情况,我有一套治疗方案需要家属的配合……”
丁禹兮“可是我并不爱她。”
丁禹兮打断她的话。
丁禹兮“我说过,我们之间没有爱,走到一起也是利益驱使,我从来没有爱过她。”
他神色一丝不苟,李医生面容忽而凝重起来。
“我知道了,您现在可以出去稍候,我有一些事情需要与家属沟通。”
他离开后,范丞丞和江此意走进来。丁禹兮父母双亡,别的亲戚更没有,祝兰山夫妻两个本想过来,是他们主动揽了这货。
李医生向他们交代的情况,也是两个人始料未及的。
范丞丞“他都说不爱了,你又怎么确定那就是爱呢?”
哪怕面前的是权威,范丞丞也禁不住质疑。他对丁禹兮没有太大信任,毕竟平安符还飘在大海里。
李医生笑笑:“范先生,爱不是看他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呀。”
这回倒换江此意怔住。
她看过丁禹兮和祝枝瑶的过往经历,知道他们的所有事,却从未听过两人谁提起爱。
知晓天下事的人,唯独不知凡人的爱恨嗔痴到底为何。她以为说了才算爱,原来并非如此。
见过医生,三人各怀心事,却没人再敢放丁禹兮一个人回去,两人恰好还没车子,就先送他回家。
祝枝瑶爱大房子,所以他们的婚房就是一栋三层小楼,空间很大,装修也是大手笔,范丞丞在他们结婚时就来过,记得室内做得极漂亮,眼下却有些不敢认。
房子大,但东西堆满了,门前散落着几只男士女士混杂的鞋子,窗帘大白天也拢着,餐桌上有吃完的餐盒,一瞧就是附近的快餐外卖,茶几上头有几个空啤酒罐,站着躺着姿态各异等等,打眼看过去,真是乱七八糟的一片。
范丞丞“你家的保姆呢?”
别人家里的事不好置喙,但李医生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范丞丞又不可能寸步不离,本想嘱托给他们家中的保姆,不想他三层楼走了一遍,一个人影也不见。
丁禹兮“哦,我辞退了,家里用不着那么多人。”
丁禹兮正低头换鞋。他显然无心待客,甚至也没打算从门口废墟里头给两人找双拖鞋穿上。
丁禹兮“我有些累了,想要去休息一会,你们自便。”
言罢,他甩下两人上楼,头也不回。
老实说,范丞丞与姐姐关系亲近,却与表姐夫没什么感情,他绝不认为他们已经熟到可以在对方家中自便的程度。
何况,这房子如今状况也不大好自便。
两人一阵默然无语,还是江此意先开了口:
江此意“算了,问题也差不多弄清楚了,我们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