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好好的

请柬没撕，江此意去与不去，最后也没讨论出个结果——在此之前，林江蘅先到。

林江蘅“哎呀，果然是在这里！”

人至中年，林江蘅显不出半分衰老，俏脸不输年轻时风华半分，沐浴在爱里的人一颦一笑仍是少女神态，见到室内正坐着江此意与范丞丞两位，满脸尽是惊喜。

至于她为何能找到这里来，那就多亏了匆匆离去的马嘉祺先生。想要报嘴贱之仇，这事不难。

见着自己母亲这亲亲热热模样，范丞丞浑身僵硬，抬腿迈了几步像关节生锈，才迎上去，就见平日里拿他当心肝宝贝肉的母亲大人径直错开了他，双手拉住江此意。

林江蘅“欧哟，此意，这是你自己开的店呀？”

她抬眸望了一圈，连柜台上的招财猫都细细看过，眼中欣赏不似作假：

林江蘅“真是了不起，这么大的店面自己做得这么好，比我们那混小子强多了。”

范丞丞“……”

说真的，范丞丞从前坚定地以为自己永远是父母最珍爱的存在，如今这个认知需要打上问号了。

江此意被这扑面而来的热情冲得晕乎，不自觉陪着笑脸，甚至顾不上自己从来不喜欢与人过多的肢体接触。

江此意“哈哈，都是小生意随便做做的……”

这也是实话，她哪里懂得如今市面上五花八门的营销策略，连线上预约都是范丞丞帮着开通的，放在以前，都是周柯宇一边接电话一边记时间。

林江蘅今日是来自家商场闲逛，想着给家里人都添些衣服，也没忘记自己一面之缘的“儿媳”，也正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迎面碰上马嘉祺行色匆匆。要不说如今年轻人都是热心肠，即使这样，他还没忘记停下脚步给她指路。

林江蘅“也正巧中午了，此意喜欢粤菜吗，不如我们一起去？”

这都找上门了，想逃也不可能。

三人这就上楼去，津渡商场的顶楼被一家名为风海楼的粤餐厅整个包下，走的是高档路线，味道还算不错，范丞丞从前常来，却还是头一回这么尴尬地来。

林江蘅浑然未觉，一路拉着江此意聊得热切，话题都围着他本人转圈圈，若非风海楼上菜速度还不错，话题就要追溯到历史上范丞丞小朋友首次自己滑下滑梯。

对全世界漠不关心的江此意女士，竟然还听得津津有味。

江此意“他还干过这事？”

林江蘅“是啊，那老头都找上门来了。但这事我觉得丞丞没做错。”

这是八岁那年范丞丞自己在外头玩，碰见有老头对六七岁的小女孩动手动脚，趁着保姆跟其他人不注意，他捡起石头砸了对方一个头破血流。

江此意眉眼带着笑，悄悄瞥他一眼。

装成冷心冷情样子，其实不也挺热心的？

林江蘅又拿手机翻出老照片，这会看像素差了许多，但照片上小男孩模样却真切，他长得好，从小就好，稚嫩的五官平添几分柔软，比如今少了许多棱角，称得上是十分可爱。

江此意不自觉弯了眸，心中也有微不可查的软。她微微坐直身子，却见林江蘅也望着那照片出神。

做母亲的女人，满腹柔肠装的都是爱。

林江蘅“你看看，这混小子小时候虎头虎脑的。”

林江蘅“你不知道，他小时候脾气差，除了爸爸妈妈以外不许别人碰，有时候真像只小老虎。”

如今脾气也并不多好，想是小老虎长大了。江此意摇一摇头，目光落在小老虎胸前的玉珠上，她曾见过数次，原来真是从小陪他到大。

四人的小桌，两个女人坐在对面，谈笑其乐融融，瞧着活像一对亲母女。范丞丞想，他有点多余。

这时候，他听见林江蘅的话。

林江蘅“我啊，其实一直以来就有两个愿望。一个呢，是希望丞丞能平安到老，另一个，就是看他身边有个人，能陪他好好走下去。”

那颗陪伴范丞丞近二十五年的碧玉珠，到底还是刺痛了这个母亲的神经。

她没告诉丈夫和儿子，近来她常常做梦，梦里尽是儿子早早离她而去的画面。她醒来，然后成宿不成眠。

范丞丞下意识握了握那颗珠子。他忽然不敢说话。

妈妈，你的愿望好像一个都没法子实现了。

林江蘅听不到这样的话，她紧紧握住江此意的手。

林江蘅“我说得多了，此意，我是真的喜欢你。”

林江蘅“你们好好的，就是伯母最大的愿望了。”

江此意没有过母亲，于是不懂母亲的百转千回。江此意没有爱过人，于是也不知道如何才算“好好的”。

江此意“……好。”

可面对的是这样两个人，她好像有些愿意去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