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托举

翟潇闻“我要申博。”

翟潇闻这话说得掷地有声，惊得四下有一瞬寂静，然后是马嘉祺，他实在没憋住，一口水喷出来。

徐景川“别闹了翟哥。”

他也在菲利华读书，小翟潇闻一届，自然知晓他当年学习成绩，说是很差不算夸张，反正要去排名表上找他的名字，得倒着数。

富裕家庭里打点些钱送孩子去混个硕士学位，这很常见，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但要是还想念个博士下来，听着就多少有些不现实——这是高端人才，就算捐了图书馆，人家学校为了保住招牌，也不敢随便放他毕业。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露出一张笑脸，倒不是嘲笑，只等他在开玩笑，唯有范丞丞，他也听见了胥也的话的。

范丞丞“想好了？”

他其实并不赞成，原因跟马嘉祺想的也没多大差别，更重要的是不适合。说翟潇闻不擅长学习，听着不好听，但这是实话，人生的事，最怕强求。只是说到底，不过关系很不错的朋友，人家爹妈不管，他没权利插手。

翟潇闻眼中闪过一瞬的动摇，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胥也“我不同意。”

这是胥也的第一反应，她显然比翟潇闻更坚定。

自从他酒后表白，两人一直没有再见过，她有意回避，他却为这件事紧紧追上来。申博不比读研，他得早作准备，本意是和她商讨未来的事，不想被她严词拒绝。

翟潇闻“为什么？”

英挺剑眉蹙起来。

翟潇闻“胥也，你能申我也能申，这是我的自由。”

胥也“你的自由得建立在你的意愿之上。”

胥也“翟潇闻，你真的想读博吗？”

同班同学，没人比她更了解他当年成绩，当年他招风，老师难免多关照，后来却全放弃，的确是不爱学，要不是仗着脑子聪明，恐怕次次倒数第一没跑。就连如今一起读研，他们一起泡图书馆，她都能看出他为难，每一回人还没坐下就先走神，除了天生和学习八字不合，她想不到别的解释。

翟潇闻“想啊，不想我申什么？”

偏他还嘴硬。

胥也一时没说话，只是望着他。喜欢了多年的人，心里头没松动是假的，但比起儿女情长，她可能情愿选一条更孤独的路。

胥也“翟潇闻，你不必为我做到这种程度。”

她竟笑了。两人立在海边，晚霞才收，是华灯初上时候，这一处常有行人散步，这会最热闹，沙滩上支起两三个烧烤小摊，有人乘风饮酒，她的笑在空气微醺里格外清晰。

胥也“就算你不陪我读博士，我也喜欢你。”

那时候隐忍许久的话，说出来竟然还算轻松。也许是他的爱给了她勇气，让她也能将心事坦诚。

翟潇闻怔住。

上学时她常常害羞，每每察觉到他望过来的目光，她总会躲开，强作视而不见。那时他以为回避就是无意，没想到竟还有一天能被她这样毫不动摇地望着，听她声音朗朗，告知她同样的情感。

他眼睫无措，几次鼓动起小型旋风，刮得眼尾红，没来及做出回应，却又听见她接下来的话。

胥也“所以啊，让我孤身一人先去看看吧。”

说是不干涉，这几个月的读书时光，他买下她租下公寓的对门，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候，初到异国诸事不便，有他就一一化解。其实胥也后来细想，余香君有些事没想错，要是一辈子在他手心，他也能将她托举到天上去。

但她不要这样的托举。

胥行满也曾给余香君一道攀天梯，后来他移情别恋转身收回。她不觉得翟潇闻同等品行，却不能赌。

青云路，得是自己蹚出来的才稳当。

夏意侵袭，晚风微燥，她长发微扬。

胥也“我想，先看看这世界。”

翟潇闻未成年时就已走遍大半世界，这一生锦衣玉食，以为万物于他皆唾手可得，只这一次，女孩站在风里，他那么清晰地意识到——

他抓不住她的。

可他不甘心。

翟潇闻“要是你在这过程中遇到了更好的人呢？”

马嘉祺劝他，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大不了异国恋，于他而言月月飞过去见面也不算难事，何必非要追得那么紧。而他当时这样回答：

翟潇闻“我看逢冬上学时成绩也不错，我劝她去读个研怎么样？”

于是马嘉祺就不说话。

没人敢赌四五年乃至更长时间里的不确定性，看过更好的风景，也许会觉家乡乏味，谁都怕。而胥也捋过头发，大大方方：

胥也“那我就不会回来了。”

比起虚无缥缈的诺言，她不愿给他也许会落空的希望。

翟潇闻没再说话，他将她送回家去，两人要收拾行李，这会恰好期中假赶回来，还得早些回去上学。

他站在胥也的楼下好一会，终于舍得收回目光。

一晃将十年，他没放下过她，来日更不会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