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公元前 247年
地点:咸阳城、郑国渠
李斯与王守恒一路匆匆,踏入王宫大殿时,神色仍带着工地纷扰的焦急。秦王嬴政高坐于上,见二人前来,即刻问道:“工程受阻之事,现下如何?细细讲来!”
李斯上前拱手:“陛下,那几家贵族着实难缠,臣等好言相劝,将郑国渠关乎大秦国运之重、惠及万民之利皆阐明,可他们一心念着自家封地损失,坚称朝廷补偿远不够数,还扬言如果没有满意的答复,还将继续过来阻工”
嬴政怒声而起:“孤之诏令,他们竟视若无物!莫非以为往昔功勋,便能肆意妄为?”
吕不韦此时出列,微微躬身:“陛下息怒。这些贵族追随先王,战功赫赫,贸然严惩,恐寒了老臣们的心,于朝堂安稳不利。臣以为,不如再酌量增添补偿,怀柔安抚为上。”
这时,王绾站了出来,一脸为难地说道:“吕相国,如今我大秦经费多被用于征战四方,以扩疆土、保国安。府库之中,实难有多余钱财用以提高对贵族的补偿。若强行增加补偿,恐其他诸多军国大事皆会因财用不足而受拖累啊。”
朝堂之上气氛凝重,众人皆不敢言语。这时,赵太后轻移莲步,缓声说道:“秦王,相国之言亦有其理。大秦能有今日,他们功不可没。如今修渠征地,若补偿太过吝啬,难免让人寒心。但工程耽搁不起,哀家寻思,可重新核算,适度提增,顺遂他们所求,也能保证后面工程顺利。”
嬴政沉默片刻,咬咬牙:“既太后与相国皆这般说,便依此办理。但孤也有条件,他们既得丰厚补偿,便不能白拿大秦好处。每户需出一百家丁,即刻奔赴工地助力修渠,权当回报大秦,也抵偿这几日延误之过,诸位以为如何?”
大臣们纷纷点头称是,吕不韦亦道:“陛下此举甚是妥当,恩威并施,想必他们也无话可说。”
待诸事议定,众人退下。李斯与王守恒疾步往工地回赶,王守恒忧心忡忡:“李大人,虽说朝堂定下法子,可这些贵族家丁,骄纵惯了,真能踏实干活?我这心里,实在没底。”
李斯神色凝重:“王都尉,此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多加防范便是。陛下要求已下,料想他们也不敢太过造次。”
转眼便到了家丁报到之期。王守恒天不亮便守在工地入口,眼瞅着日上三竿,才见几个家丁晃晃悠悠走来,不少还一身酒气,脚步虚浮。
王守恒黑着脸,拦住一个走路都打飘的家丁,喝道:“为何迟来?还这般醉醺醺,成何规矩!”
那家丁眯着眼,看清是王守恒,撇撇嘴道:“哟,你管得着吗?咱当年伺候先王的时候,威风着呢,如今来这儿应个卯,还得受你这气?”
王守恒气得浑身发抖,周边士卒围拢过来,个个满脸怒容。王守恒怒声吼道:“大胆狂徒!这是秦王陛下钦点的工程,谁敢延误,军法处置!”
那家丁却梗着脖子:“哼,军法?吓唬谁呢,咱主人在朝堂也是有头有脸,能把我怎样!”
王守恒不再多言,大手一挥:“拖下去,重杖五十军棍!今日便让你知晓,这里不是撒野之地!”
士卒们一拥而上,把那家丁按倒在地,棍棒挥舞。起初那家丁还扯着嗓子叫骂,几棍下去,疼得哭爹喊娘,声音渐渐弱了。
其余家丁见状,酒都吓醒了,站在原地瑟瑟发抖。王守恒扫视一圈,厉声道:“都听好了,谁若再敢违抗,这就是下场!陛下给你们机会效力,都给我老老实实干活,若再生事,绝不轻饶!”
众家丁忙不迭应道:“小的们不敢了,定当尽心。” 而后灰溜溜地去领工具,埋头苦干起来。
那被打的家丁一瘸一拐地回到家中,见到主人后,扑通一声跪下,哭诉道:“主人啊,您可要为小的做主啊!那工地上的王守恒简直就是个禽兽,小的不过是去晚了些许,他就大发雷霆。不仅恶语相向,还指使士卒将小的拖下去,用那碗口粗的棍棒猛打。小的当时就觉得自己要命丧当场了,小的苦苦哀求,他们却丝毫不停手,直打得小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周围的工友们都被吓得不敢吭声,这哪里是在执行公务,分明是在草菅人命啊!那王守恒还口出狂言,你主人不管你,我来好好管管你,他根本就没把您放在眼里,主人!”
这家丁的主人本就是个脾气暴躁且极为自负的贵族,一听这话,顿时怒发冲冠,拍案而起:“岂有此理!秦王给了他们几分权力,就敢如此欺凌我等家仆,还敢辱我名声,这是不把我们贵族放在眼里。我定要讨个说法,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
于是,这位贵族立刻联络了其他几家同样心怀不满的贵族,他们纠集了众多家仆和一些门客,气势汹汹地朝着工地赶来,去找王守恒算账。
当他们来到工地时,看到家丁们正在干活,为首的贵族大声喊道:“都给我停下!王守恒,今日若不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这工程就别想再进行下去!”
王守恒看到他们又来阻工,顿时火冒三丈,怒目圆睁,上前几步大声喝道:“你们这是作甚?为何又来捣乱?”
为首的贵族冷笑一声:“王守恒,你看看你把我家仆人打成什么样了?你如此暴行,还有何话说?”
王守恒回道:“那厮目无军纪,公然违抗秦王钦点工程之事,迟来且醉酒,我按军法处置,何错之有?”
贵族却不依不饶:“哼,你所谓的军法不过是你肆意妄为的借口,我家仆人说你还羞辱于我,你可敢承认?”
王守恒眉头紧皱:“简直荒谬!我一心只为工程顺利推进,怎会无故羞辱于你?那是你家仆人信口胡诌,妄图挑拨是非。”
贵族身旁一人喊道:“王守恒,你休要狡辩,今日你若不向我们赔罪,我们定不会善罢甘休。”
王守恒气得浑身颤抖:“我王守恒行得正坐得端,岂会向你们这等无理取闹之人低头。这郑国渠关乎大秦未来,你们屡屡阻工,难道就不怕秦王降罪吗?”
贵族们哄笑起来,为首者说道:“秦王?秦王刚刚才给了我们补偿,他岂会为了你这小小都尉而怪罪于我们。你莫要拿秦王来压我们。”
王守恒大声吼道:“我已好言相劝,你们却冥顽不灵。若再敢阻工,就休怪我按律法抓人了!” 。
可众人还是不肯离去,为首的贵族高声叫嚷:“王守恒,你今日必须给个说法,否则谁也别想开工!”
就在这紧张对峙的时候,李斯及时赶到,面色冷峻,高声说道:“诸位,秦王曾特意交代,若谁敢再阻挠工程,不管他是皇亲国戚,还是达官贵人,全部抓起来!此乃关乎大秦兴衰之大业,不容有失!”
众人听闻,心中有些畏惧,但仗着人多势众,依旧没有离去。他们交头接耳,互相壮胆,仍想逼迫王守恒就范。
李斯见此情形,深知若强行抓人,局势必然升级,当下缓和了语气,开口安抚道:“诸位大人,且听我一言。我知晓各位心中有所不满,可这郑国渠一旦修成,受益的绝非仅仅是朝廷与百姓,诸位的封地亦会因水利之便,田产丰饶,家族更加昌盛。秦王亦是念在各位往昔功勋,才应允增加补偿,且让家丁前来助力也算一份功绩。如今这般僵持,于大家都无益处。”
一位贵族站出来说道:“李斯,你莫要空口白话,我家仆人被打得惨状犹在眼前,这又如何算?”
李斯耐心解释:“那仆人违抗军法,延误工程,王都尉按律惩处,虽手段或有过激,但也是为了维护秦王诏令与工程秩序。若因此事而误了郑国渠大业,秦王盛怒之下,恐各位更难收场。不如暂且放下恩怨,让工程继续,我定会向秦王禀明此事,定会给大家一个公正的处置。”
众人听了李斯的话,面面相觑,态度有了些许松动。李斯见状,趁热打铁:“各位都是大秦的中流砥柱,当以大局为重。待渠成之后,大秦国力强盛,各位在朝堂之上,在封地之中,亦能尽享荣耀与富贵,何必执着于这一时之气呢?”
这些贵族们思索片刻,觉得李斯所言不无道理,为首的贵族哼了一声:“李斯,今日便信你一回,若秦王处置不公,我们定不会罢休。” 说罢,一挥手,带着众人缓缓离去。
待众人离去后,王守恒满脸愤懑,忍不住抱怨道:“李大人,为何不能直接抓人?今日这般放纵,定会助长那些家丁的嚣张气焰,往后这工程现场更难管教了。若每次都如此,这郑国渠何时才能顺利竣工?”
李斯轻轻叹了口气,耐心解释道:“王都尉,此事远没有表面这般简单。这些贵族背后,实则代表了大秦的老氏族势力。他们在朝中根基深厚,盘根错节,一呼百应。若此刻贸然将他们尽数抓捕,便是彻底得罪了老氏族。吕相国虽对老氏族意见颇大,可也不敢轻易与之彻底决裂。”
王守恒皱着眉头,有些不解:“那难道就任由他们如此肆意妄为,干扰工程进度?这郑国渠关乎大秦国运,秦王也能容忍他们这般行径?”
李斯神色凝重,缓缓说道:“秦王自然心系郑国渠,也不会坐视不理。只是当下局势微妙,需从长计议。若强行压制老氏族,恐引发朝堂动荡,内乱一起,外敌必伺,到时大秦危矣。我们只能在推进工程与平衡各方势力之间,谨慎周旋,寻找合适时机,逐步化解矛盾。”
王守恒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朝堂之事,竟如此复杂难测。但为了郑国渠,末将定会听从大人安排,尽力维持工地秩序,可也期望大人与秦王能早日想出应对良策,莫要让这工程毁于一旦。”
李斯点头道:“王都尉放心,秦王睿智,定不会让郑国渠半途而废。你且随我回宫面见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