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钱大人必是伤心欲绝了?”寻芳像是自言自语地道。
“钱大人确实伤心欲绝……还好有个孩子聊以慰藉。”
“那孩子也可怜……怕是还得麻烦二位大人给那孩子找个奶娘照料着。”
“奶娘已经找好了,费了些功夫才让她进狱中喂奶——不过娘娘您,是不是身子不大舒服,夜里没睡好?”
“不妨。辛苦二位大人了。”
出了太医院,我头晕眼花,头顶太阳光芒四射,闪耀得我几乎睁不开眼。寻芳就要喊太医,我拉住她,“现在是去乾元殿的最好时机——皇上应该在吧?”
“应该在的。”她忧心地点点头。
我想现在是请皇帝兑现他的诺言的好时机,只不过刚到乾元殿门口,就碰到韩公公,他一脸惊讶地道:“皇后娘娘,奴才正要过凤坤宫去,禀报皇上已经下令赦了钱大人的罪过,念在其妻亡故,便只贬去外省待上两年。”
我谢了韩公公,心里只想,可他没罪啊——不过有罪没罪皇帝说了算罢了。
既然已经到了乾元殿,我还是进去谢恩。他在塌上小憩,案上放着昨晚传来的捷报,鲁亲王战死沙场,其家室被俘,都自杀而死。漠北自然降了。
我正看着,皇帝忽然开口:“岑将军是个心狠手辣的,鲁亲王一脉是一个没留。”
我一怔,除了赫瑅颜。
“她现在身子虚弱,听不得这些消息……”他示意我坐下,“钱默已经放了,你知道什么话该说的,对吧?”我心下觉得好笑,他带着隐隐的妥协。
“自然。”
“你说,她有没有可能永远不会知道这件事?”他对着我道,又像是自言自语,“可是纸毕竟包不住火,漠北亡了,这不可能瞒她一辈子……或许让她失忆?”
我正要说话,他兀自摇头,自嘲地笑,“这算什么?那她还能是赫瑅颜么?赫瑅颜……”
他似乎在征询我的意见,我只好说一些没用又无伤大雅的看法,“等她身体好些,或许能承受得住这消息。”
“她会杀了我。”
他坚定的语气让我一惊,再一细想,这确实是赫瑅颜的作风,但他对此似乎没有什么担忧。
“然后自杀。”
他担忧的是这个。
“那就只好,拖一天是一天。”
“……不算什么办法,但竟是唯一的办法。”他苦笑一下。
不论他心里怎么想怎么痛,乾武五年一月廿九,漠北亡,归于东易。
从此世界上再没有漠北这个国家。
半个月后,钱默怀里抱着琦安——周氏临死前取的名字——一手牵着琦心,朝定远走去。
我和寻芳爬上宫中最高的小楼,在众多人流中勉强能看到钱默。他身旁没几个侍从,只是缓缓地走着。
“没有马车吗?或者骑个马也行,这走到猴年马月去?”我皱眉问着寻芳。
话音刚落,钱默忽然停住脚步,转身朝我这边望来。这么远的距离,他当真看得到我——
我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这红色的小楼上,而后落在楼顶的小人身上,于是他浅浅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