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欲言又止。他有很多圣人语录和大师开示安慰她尽人事听天命或者往事难追只向前看就好，但他更深切地清楚，她经历了一些事，这让她难过痛苦，机敏如她肯定明白圣人空话中的道理，也许她还知道她只是需要时间，但现在，在她从帝都跋涉到此的雪天里，在这小小的揺河山上，她只是难过而已。这一关只是很难过。
面对这样的人静水不知道什么的安慰才算有效的安慰，才能真正缓解痛苦。咽下一堆废话的瞬间，他忽然明白了住持曾说他虽生来有慈悲心，但不爱世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青雪吃完一碗热气腾腾的素面感觉身上暖和了不少，连带着心情也好起来。拗过静水的阻拦收拾完碗筷，坐在藏经堂的火炉旁，抱着两只灰不溜秋的小兔子爱不释手。静水捧着一本书坐在窗下，在漏进来的一道光下认真地研读。
宋青雪顺着兔毛的方向不断轻抚，看着其中一只兔子悠悠然睁眼，打量着屋内环境，倒是没动。宋青雪和兔子对视一眼，不知道兔子想什么，但她想起她很久没这样轻松了，应该是五年来第一次。
晚饭后宋青雪说起白天来的是岑府的人，然后主动讲起后来的事。
“我偶尔在太医院送药配药，巧合之下认识一个副使，对我颇为赏识，说有机会把我招进太医院做事，宫中正需要懂医术的女眷。不过后来阴差阳错，嫁进岑府，还是没能进得太医院。”
岑家历代功勋，嫁进岑府处境应该会比在宫中当个不起眼的宫女好上不少。但静水看她神色不像为此开心，想来这此中又有万千说不清道不明的事与情。
“好在你现在重还自由身，重操旧业济世救人，必定为期不远。”
宋青雪点头，说起当初家道中落，叔父万念俱灰下皈依佛门，此后再没见过面。然后顺着话头问静水怎么在机缘巧合下出了家。
“我是个孤儿，从小就生活在无印寺，在住持身边长大，对佛法佛经早已是耳濡目染，又常跟着师兄们苦修，算是初入佛门。十二三时住持说我有点慧根，可还没开窍，应该到尘世历练一番。但当时正值耽城数月滴雨未落，民田大荒，无印寺忙着周济贫民，也缺人手，住持便遂了我的愿为我剃度，如此才算正式皈依我佛。到如今，算来也有十多年了。”
她其实这几天想起了一些曾见过他的情形来。
四年前她受大选征召随流入帝都，进宫之前在客栈待了几天。有时到街上逛一逛，排遣心中的抑郁。她记得自己见过静水三次。
一次是街上马车横行，她被挤得退无可退，勉强站在街角缝隙里，才没被擦着鞋尖跑过的马车压到。接着马车走过的就是无印寺的僧侣们，当时静水在一行人中从她面前走过。
一次是她从当铺出来，没走几步又被马车堵在路边，等马车过去她忽觉靠着的货架要倒下来，惊吓间路过一人一把扶住货架。这人便是静水。
另一次是进宫前一天，她在石桥上转悠，听一说书人讲故事，是佛陀弟子阿难的故事。桥尽头有僧侣们正在为百姓祈福。这是无印寺每到一处的惯例。她望见静水，并与他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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