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又拿来一个小巧的暖炉，嘱咐她好好休息，出去关门后宋青雪听到他好像在和谁说话。
宋青雪又痛了几天，感觉月信要过了，小腹才没那么痛，身上也渐渐有了力气。去香堂拜佛时见到一年龄较大的僧人，十分慈祥。想必那天说话的就是这位了。
在藏经堂的炉火旁，宋青雪才知道这竟是无印寺的住持参难大师。
“施主可好些了？”参难大师关切地问。
宋青雪点头，“已大好了。还是多亏了静水师父的悉心照料。”
“施主心存善心，我佛护佑，身子必能无恙。”
宋青雪回了屋继续睡觉，参难大师和静水在藏经堂坐谈。
“这揺河山你也待了三年多了， 可悟出些什么？”
静水沉默着，摇头。
“以你的天资和悟性早该出些东西了。你涉世未深，却执念太深，难免被困住。”
“住持说的是。”
“倒是没想到你还能再见到这姑娘，世人千千万，能再见也是缘分。若此中你能超然有所悟，有所得，就算过了这一劫。若不能，你心不静，也不适合在佛祖身边待了。”参难大师摸摸静水肩头，言辞恳切。
静水心下微动，点头称是。
他自小便是孤儿，被住持抚养长大。因颇有慧根，早早入了佛门。但住持却常跟他说起，他易共情故能体会俗世感情，故常有慈悲心。可有些感情不亲身亲历，是无从想象的。若一生没遇上也就罢了，不过是修为浅一点。若遇上释然了最好，对他参悟佛法普度众生必有所助。若遇上了没释然……住持往往此时叹一口气。
静水对此一直稀里糊涂，不明就里。他大约知道“有些感情”指什么。
佛家有个故事，说佛陀弟子阿难出家前，在道上见一少女，从此爱慕难舍。佛祖问他：你有多喜欢这女子？阿难回答：“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但求此少女从桥上经过。”
静水自认素来心如古水，未曾对人有过异常波澜。且他对佛法已有自己的体悟，故他料定自己必不会陷入情网，就算真的陷入了，他也能轻松释然。
等到他真的在小巷间看到一个姑娘时，此后半年才知“从此爱慕难舍”是什么意思，什么感受。这半年静水心思飘忽不定，做事魂不守舍，参难大师指点他要么还俗，去尘世体会一遭再谈后话，要么找个地方静心苦修，好好打磨心识。
静水于是上了揺河山。揺河山常年孤寂无人，起初他得靠长时间高强度地做苦差稳定心神，后来渐渐也可以靠入定夜晚安然睡去。近来他再次找到了从前心中古井无波的状态。
宋青雪来了以后静水又起波澜，夜里常做噩梦。有时自己在广袤无垠的沙漠中入定，忽然被一阵强风刮走。有时自己在一个岔路口选了条路走到底，最后坠入地狱一死。
最近一次，他梦到银蛇戏水。
梦醒后他在佛前跪了整夜。
直到天亮有人敲门，他起身开门，是参难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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