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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君凝回府后，径直朝着谢府中离斫琴堂最远的那处院落走去。
她生性喜静，在这府邸之中，独爱这一方清幽之地，平日里也只愿在此处安歇。
行至半途，她便敏锐察觉身后有沈君梧的气息相随，身旁的姮牙与无恙亦是有所觉察，三人却心照不宣，并未点破。
待谢君凝入了屋，屋内唯余她一人时，沈君梧仿若做贼一般，翻墙潜入。
谢君凝神色冷淡，目光扫向他，朱唇轻启……
谢君凝堂堂亲王殿下，竟做出这等翻墙入室之举，况且这院内所居乃是待字闺中的女子。
谢君凝临晋王殿下，这般行径，恐非君子所为吧？
沈君梧却似未闻她的嘲讽，直言道……
沈君梧我有事想要问你。
谢君凝仿若毫不在意，手中悠悠把玩着茶盏，漫不经心地应道……
谢君凝殿下有话但说无妨。
沈君梧紧紧盯着她，目光锐利如鹰，一字一句问道……
沈君梧曾经是谢危杀了你，对吗？
谢君凝听闻此言，娇躯猛地一震，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错愕，脸上满是茫然之色，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君梧瞧着谢君凝这副神情，心中笃定了几分，缓缓开口道……
沈君梧如此看来，我所料不差。
沈君梧难怪从前你对我避之如蛇蝎，如今却主动与祝余攀谈。
谢君凝面露惊惶，连连摇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谢君凝你也记得？不，这绝无可能。
她顿了顿，抬眸直视沈君梧，质问道……
谢君凝这一切都是你设的局，是不是？
沈君梧毫不避讳，坦然承认……
沈君梧是，这局是我布下的，只为引你入局。
沈君梧流言是我刻意授意散播出去的，姑母前往清远伯府也是我暗中安排的一步棋。
沈君梧甚至姑母为我们求得赐婚，这皆在我的筹谋计算之中。
沈君梧每一环节都如同精密咬合的齿轮，按照我预定的轨迹缓缓运转，只为了今日这局大棋的最终落定。
谢君凝听闻此言，脸色煞白，眼中的错愕更甚，仿佛眼前的沈君梧是她从未认识过的陌生人。
她定了定神，心中暗忖：自己平日里扮猪吃老虎的手段也不差，不想今日竟栽在了他的手里。
但她岂是轻易会被人算计到底的人？
思及此处，谢君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朝着屋外高声唤道……
谢君凝无恙，去请谢少师进来。
沈君梧怎么也没想到，局面竟会陡然反转，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谢危踏入屋内的刹那，沈君梧只觉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
往昔面对谢先生时，那深入骨髓的恐惧仿若暗夜中的潮水。
悄无声息却又势不可挡地从心底最隐秘的角落蔓延开来，逐渐浸透全身每一寸肌肤。
他紧咬牙关，强压着内心翻涌的情绪，声音低沉而克制地吐出一句问候……
沈君梧谢先生。
谢危神色平静，目光中却透着洞察一切的锐利……
谢危你自恃聪明，以为事事算无遗策，却不知一切皆在我的掌控之下。
说罢，他不经意间瞥了一眼谢君凝。
谢君凝放下手中温热的茶盏，那细微的触感仿佛还残留着温度。
但她已无心留恋这杯中之物，默默起身，悄然走了出去，背影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
屋外，姮牙望着谢君凝，轻声问道……
姮牙小姐，您可是不喜欢临晋王殿下？
谢君凝仰头望向天空，良久，轻声叹道……
谢君凝并非不喜欢，只是历经种种，如今的我，不太敢轻易去喜欢了。
屋内的气氛凝重得仿若能听见针落之声，剑拔弩张之势一触即发。
谢危的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门上，似是在对沈君梧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谢危她在金陵时，也曾是个备受娇宠的姑娘啊。
谢危怎的不过短短数年，就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沈君梧垂首，低声应道……
沈君梧可谢娘子是您的姐姐，不是吗？
谢危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追忆……
谢危从前，她胆小怯懦，虽身为长姐，实则我更像她的兄长护着她。
谢危那次她重伤醒来，第一句话便是叮嘱我莫要为难你。
谢危可如今，你竟将她吓成这样，以至于回了府还要特意让人来唤我守着……
沈君梧面露愧疚之色……
沈君梧吓到谢娘子绝非我本意。
沈君梧曾经，我确实对她造成了无法磨灭的伤害，先生，请您见证，此刻我立下最庄重的誓言。
沈君梧往后余生，我会用尽一切力量守护她，绝不让她再受到丝毫伤害。
沈君梧每一个日日夜夜，我都将铭记这份承诺，以实际行动践行今日之言。
谢危微微颔首，神色缓和了些许……
谢危你能有这份心意便好。
铅云低垂，簌簌雪落，纷纷扬扬间，天地已素裹银妆。
谢君凝身披红氅，独立于漫天飞雪之中。
肩头与发髻皆落了薄雪，寒风吹拂下，双颊与鼻尖被冻得泛红。
然而，她仿若置身于另一个温暖的世界，浑然不觉寒冷，只是笑意盈盈地凝视着眼前之人。
那明眸善睐间，唯他一人身影徘徊，恰似澄澈秋水映着皎洁月光，清冷而温柔。
这般目光，宛如一缕细丝，轻轻绕过心房的重重壁垒，直直探入他心底最柔软之处。
沈君梧冷峻的双眸漾起暖意，恰似坚冰乍破，柔波轻泛，幽深得仿若藏着千丝万缕情丝，要将她温柔地缠绕于眸底。
于这冰天雪地之中，谢君凝仿若身处梦幻之境，沈君梧眼中的柔情似有温度，将她周身的冷漠疏离皆融于无形。
沈君梧率先打破沉默，轻声说道……
沈君梧我已与谢少师坦诚相谈，把事情说清楚了。
谢君凝轻点螓首，未发一言，只是静静看着他，似在等他下文。
沈君梧微微顿了顿，似在斟酌言辞，继而开口……
沈君梧有件事，我一直想对你解释……是关于五石散的过往。
沈君梧起初那一次，实是出于意外。
沈君梧有人暗中在我的饮食里掺入了微量的五石散，因剂量微小得近乎难以察觉。
沈君梧当时在场众人皆被蒙蔽，无人发觉异样。
沈君梧待我终于有所察觉时，那毒性早已如同树根一般深植体内。
沈君梧此时再想将它彻底清除，已是万般艰难，几乎无望。
沈君梧我每次服用皆避开你，只因不愿让你瞧见我癫狂之态，更怕失控伤你分毫。
沈君梧只是未曾料到，终究还是被你撞见，到底还是让你受到了伤害……
谢君凝抬眸望向远处茫茫雪幕，轻声问道……
谢君凝此事我从前便知晓一二，只是我心中一直有个疑问，当初沈琅究竟因何而死？
谢君凝那时你与沈玠、谢居安之间，到底有过怎样的交谈？
沈君梧神色平静，坦然应道……
沈君梧是我杀的。
语气平淡如水，仿佛在诉说着一件与己无关之事，往昔那桩震惊朝堂的弑君之事，于他口中说来，竟似只是寻常过往。
沈君梧凝视着她，目光中带着一丝急切与不甘，问道……
沈君梧你难道不清楚，她对你和姜雪宁的容貌早已虎视眈眈、觊觎已久吗？
她神色平静，语气淡淡的……
谢君凝我自是知晓，只是此前未曾有所动作罢了。
沈君梧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语气也变得冷硬……
沈君梧你能按捺得住，我却无法忍受。
沈君梧那时，我与玠兄长一同找到谢少师，三人商议之后，决定除去沈琅。
沈君梧我对那皇位从无觊觎之心，我心心念念的，唯有与你携手共度余生。
沈君梧自她眼中流露出那贪婪的目光，望向你时起，我便起了取而代之的心思。
沈君梧只是遗憾，我自知手段狠辣，并非仁善之君，相较而言，玠兄长更为合适。
谢君凝深深地望向他，眼中满是真挚，轻声问道……
谢君凝这一次，换我来采取行动，可好？
沈君梧微微一怔，随即展眉轻笑，应道……
沈君梧好。
话音刚落，谢君凝只觉唇上一暖，沈君梧已倾身向前，带着他独有的清冽气息，温柔地覆上了她的双唇。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让她瞬间呆住，大脑一片空白。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浓密的睫毛轻柔地扫过手背，那细微的触感如同羽毛拂过。
丝丝痒意悄然爬上心头，心跳也随之陡然加快，急促而有力的跳动在胸腔内回响，仿佛要冲破胸膛的束缚。
耳边是他温热而均匀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撩拨着她的心弦。
良久，那温热的触感才从唇上缓缓消散，谢君凝仿若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撼之中，迟迟未能回过神来。
她下意识地用双手捂住双眼，仿佛这样就能阻挡住内心汹涌的情绪，不敢去看眼前的人。
而她的双颊像是被晨曦染过一般，泛起了一层红晕，那热度甚至让她觉得脸颊似要灼烧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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