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倩抱着一摞文件推门而入时,季郁楠正用钢笔尖挑开牛皮纸袋。泛黄的合同、银行流水单倾泻而出,最上面赫然是王泻与竞争对手签订的秘密协议,签署日期正是季褕祁葬礼当天。
"王董对新公司的规划,比我们Rebrith的年会报告还详细啊。"季郁楠指尖划过合同上的签名,突然将文件甩向空中。纷飞的纸张如白蝶扑向面色骤变的众人,"可惜,你们似乎忘了——"她抓起遥控器按下开关,投影幕布亮起密密麻麻的转账记录,"季褕祁临终前,已经把所有原始股都转到了我的名下。"
季郁楠不紧不慢打开手机,播放键按下的刹那,王泻与竞争对手密谋的录音在会议室炸开:"等季褕祁一死,Rebrith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录音戛然而止,她转动着尾戒,目光扫过如坠冰窟的董事们:"各位手里,还有多少惊喜?"
会议室陷入死寂。王泻额角青筋暴起,突然伸手去抢桌上的手机:"你伪造证据!"话音未落,赵倩不知何时绕到他身后,冰凉的匕首抵住他的颈动脉。
“别急,王董还有。”季郁楠点开另一个录音王泻教唆财务总监做假账的声音在室内回荡。
"我不仅知道你转移公司资产,还知道郊城外的那家戒同所是您开的吧..."她故意停顿,看着对方冷汗浸透衬衫,"现在,是选择体面地转让股份,还是我把这些交给经侦大队?毕竟一位新贵死在戒同所里可是值得查的。"
其他董事开始骚动,有人试图溜走。徐川抬手示意保安守住门口,季郁楠则优雅地戴上丝质手套,慢条斯理地将证据分类:"秦老爷子、纪凝,你们两位的股份,我愿意溢价20%回购。若你们还想待在Rebrith,你们就还是董事,至于剩下的..."
她突然将录音笔重重砸在桌面,"按公司法第142条,恶意损害公司利益者,股份强制折价!"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季郁楠倚着落地窗点燃一支女士香烟,袅袅烟雾中,她望着楼下陆续驶出的豪车轻笑出声。手机在此时震动,赵倩发来消息:"暗网已经曝光所有证据,热搜预定。"
“继续盯着,不能出差错。”季郁楠拿起手机回复
指缝的香烟,烟灰簌簌落在羊绒地毯上,她回复碾完灭香烟,对着落地镜整理好领口的鸢尾花胸针。镜中人眼神凌厉如鹰,与十五岁那年在股东大会上一战成名的少女,终于重叠成同一种锋芒。
"扣扣——"
"进。"季郁楠指尖摩挲着转让合同的烫金边缘,钢笔尖悬在"季郁楠"的签名处迟迟未落。
秦斯推门而入,拐杖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响戛然而止。老人站在全景落地窗前,枯槁的手指反复抚过龙头拐杖的浮雕,远处CBD的霓虹在他镜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办公室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窸窣,和钢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像春蚕啃食最后一片桑叶。
"很难受吧。"沙哑的质问突然刺破死寂。
季郁楠的笔尖在纸面洇出墨点,她抬眸望向玻璃倒影里佝偻的背影:"老爷子,这话从何说起?"
"少跟我装糊涂!"龙头拐杖重重杵地,震得茶几上的咖啡杯微微发颤,"你心里清楚得很!"
季郁楠攥紧钢笔,金属笔身几乎要嵌进掌心。她当然知道——知道季褕祁和秦斯是三年的忘年交情,知道这个总爱往她办公室塞糖炒栗子的老人,此刻正强撑着最后一丝倔强。
"你不难过?毕竟......"季郁楠突然哽住,喉结剧烈滚动。她望着他微微发抖的背影,把后半句默默补全:毕竟那是陪你下了三年围棋的老友,是你手把手教他看财报,夸他孺子可教的人。
"怎么不难过?"老人突然泄了气般跌坐在真皮沙发上,浑浊的老眼泛起水光,映着窗外明灭的万家灯火,可能是觉得刺眼吧,他用自己布满老年斑的手捂住眼睛,"那么好的人,说没就没了......"浑浊的泪水从指缝间渗出,在西装裤上晕开深色痕迹。
"哭起来跟老核桃似的。"季郁楠挪到他身边,抽出纸巾轻轻按在老人颤抖的手背上。
"你这丫头!"秦斯破涕为笑,抢过纸巾胡乱擦拭,"半点安慰人的话都不会说!"
季郁楠望着老人发红的眼眶,突然想起季褕祁葬礼筹备清单上未完成的事项。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划过西装内袋里早早买好的,冰凉的陵园通行证:"老爷子,要去看看他吗?"
"去哪?"老人愣住,浑浊的眼珠泛起涟漪。
"最后再道别一次。"季郁楠起身时带起一阵雪松香,她望着办公桌上两人的合照——照片里季褕祁戴着她送的生日礼物,笑得像个孩子,"明天就下葬了。"
秦斯的龙头拐杖再次叩响地面,这次的节奏沉稳如鼓点:"走吧。"
暮色漫过落地窗,将两道身影拉得很长。
有人青灯古佛度余生,有人醉生梦死度流年,而有的人却只能站在漫雨之下,任霓虹穿透朦胧雨幕。
看万家灯火次第亮起,触摸这人世间透骨的寒。纵有千万种逃离的念想,终究困在命运的棋盘上,落子无悔,步步成局。
他们踽踽独行的脚印,既无处可逃,亦无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