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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区家属院的梧桐叶刚染上秋意，雷战手里的果篮就跟着他的心跳晃悠。沈念拽着他的袖子直乐：“雷战，你至于吗？手汗都把苹果浸软了。”他低头瞅见网兜上晕开的湿印，耳尖一热，反手把果篮换到另一只手，却把怀里的铁皮茶叶盒攥得更紧——那是他跑了三条街才寻到的陈年普洱，记得沈伯父总念叨“这味儿对了”。

防盗门“咔哒”一声开了条缝，沈母系着围裙探出头，眼睛先往雷战身后瞟：“念念说带男朋友回来，人呢？”雷战刚想立正敬礼，就见沈念把他往前一推，马尾辫扫过他手背：“妈！这不是嘛！您老眼神儿该换老花镜了！”

沈母盯着雷战看了三秒，突然拍着大腿笑：“哟！真把这小子拐到手了？我还当你要跟他处成兄妹呢！”她伸手就去接果篮，指尖却故意在雷战手背上戳了戳，“瞧瞧这紧张样，跟你第一次来家里吃年夜饭似的，筷子都能拿反。”

雷战的脸“腾”地红到脖子根，当年蹭在沈家门框上的身高刻痕还在，如今却要以“男朋友”的身份跨进这道门槛。沈念攥紧他的手，指腹蹭过他掌心的茧子，低声笑：“妈您别逗他了，再逗该把我送他的定情手帕拿出来了。”

“去去去！”沈母笑着把他们推进门，目光却在雷战肩头的军衔上顿了顿，那眼神热辣辣的，像要把他骨血里的东西都瞧透。雷战挺直脊背，感觉比面对反恐演习还紧张，直到沈念偷偷在他后腰掐了一把，才想起把茶叶盒递过去：“伯母，您尝尝这个……”

“知道知道，你小子就记着老头子好这口。”沈母接过茶叶盒，嘴角的笑纹堆得更深，“快进来坐，李婶炖了蹄花汤，给我们念念补补身子。”

他刚换好拖鞋，就听见客厅里“啪”地一声。沈司令穿着家居服站在沙发前，手里的报纸攥出了褶子，镜片后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跟训练场上报复性加练时一个眼神。雷战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就想喊“报告”，却被沈念拽住了袖子。

“爸，我们回来啦！”沈念蹭到沈司令身边，想把他手里的报纸抽走，“您看您，又摆这张黑脸，吓着雷战了。”

沈司令没理女儿，下巴往楼梯口一扬，声音沉得像灌了铅：“雷战，跟我来书房。”

“爸！”沈念急得跺脚，想跟上去却被沈母一把拉住。老太太往沙发上一坐，慢悠悠嗑着瓜子：“让他们男人说说话，你小时候爬树摔断胳膊，你爸也是这么审你同桌的。”

书房的门“吱呀”关上，隔绝了客厅的声响。雷战站在书桌前，盯着玻璃柜里沈伯父和自己父亲的合影——两个穿军装的男人勾着肩，笑得爽朗，相框边缘还贴着他六岁时偷塞进去的橡皮泥小人。

“坐吧。”沈司令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自己却靠在书桌上，手里转着个红木镇纸。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我这丫头从小就犟，认定的事儿八头牛都拉不回。你俩这层窗户纸，我等了十年。”

雷战的心跳得像打鼓，手心又开始冒汗。他想起第一次被沈伯父领回家，缩在墙角不敢说话，是沈念把热乎的烤红薯塞到他手里；想起她瞒着家里报名火凤凰选拔，报名表上“亲属关系”那一栏，工工整整写着“哥哥”，却在再一次遇见他时红着眼眶喊“我要嫁给他”。

“我知道您担心什么。”雷战抬起头，目光撞进沈司令锐利的眼睛里，“担心我给不了她安稳，担心我这行风险大，更担心……我以前推开过她。”

镇纸在沈司令手里转出“咯吱”声。窗外传来沈念和沈母的说笑声，像根细针轻轻扎在雷战心上。他想起在急诊室外等她时，那种怕失去的恐慌；想起抱着她冲进雨幕时，她在怀里轻得像片羽毛；想起她装作不认识他时，自己那瞬间的天旋地转。

“我父亲牺牲那年，我觉得全世界都黑了。”雷战的声音有些发哑，他伸手抹了把脸，才发现额角又在冒汗，“是阿念，像个小太阳似的，把我从黑里头拽出来。可我总觉得，我这一身硝烟味，配不上她……”

“放屁！”沈司令突然把镇纸拍在桌上，震得玻璃柜嗡嗡响，“你爸是英雄，你是特种兵，怎么就配不上我女儿了？我告诉你雷战，我沈某人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就问你一句话——”

他往前一步，几乎要贴到雷战脸上，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是不是真心喜欢念念？能不能护着她，不让她受半分委屈？以后不管是训练场上还是生活里，你敢让她掉一滴眼泪，我这把老骨头就算拼了，也得找你算账！”

雷战猛地站起来，立正姿势站得笔直，军装扣子崩得紧紧的。他想起沈念在泥地里爬战术，膝盖磨得血肉模糊还喊“我能行”；想起她每次完成任务后，偷偷在宿舍给受伤的他贴膏药；想起她抱着假炸弹时，还笑着说“没吃到毛肚呢”。

“是！”他的回答斩钉截铁，像在下达作战命令，却带着滚烫的温度，“我雷战这辈子，从没想过要喜欢别人。阿念为了跟我并肩，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我心里清楚。以后她要是掉眼泪，除非是喜极而泣，不然您不用动手，我自己先罚跑武装五公里！”

沈司令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噗嗤”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踉跄了一下：“行了行了，跟你爸一个德行，说话跟放炮似的。”他转身从书柜里拿出瓶茅台，“陪我喝两盅，说说你小子怎么把我家白菜拱了的——”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沈念扒着门缝往里瞅，看见父亲和雷战勾着肩在倒酒，顿时松了口气。沈母在她身后轻轻推了把：“傻丫头，进去吧，你爸啊，就等着这杯女婿酒呢。”

阳光穿过客厅，落在餐桌上摆着的蹄花汤上，热气氤氲中，雷战看见沈念跑过来时，眼里亮闪闪的光。他想起刚才在书房里，沈伯父拍着他肩膀说“以后别再犯傻”，突然觉得胸口那团憋了多年的浊气，终于顺着茅台的辣劲，全都化在了这暖融融的家里。

这一次，他再也不会放手了。因为他知道，有些光，一旦抱进怀里，就该用一辈子去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