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et的意思是相遇和满足。
……
车辆在深夜中缓缓行驶,窗外的世界很宁静,仿佛一切世间万物都进入了香甜的睡梦之中。
车内的维克多半撑着头,坐在后排的座位上,他的神情疲惫,眼皮耷拉下来,又猛然睁开,而他腿边正趴着无精打采、焉焉欲睡的小狗威克。
他正在努力与困倦对抗,在凌晨的微光和汽车发动机隐隐的轰隆声中,努力抬起朦胧的眼:
“前辈,我们去做什么?”
奈布坐在副驾驶,留给他的也就只有一个无言的背影。透过车上的后视镜,维克多发现了那双初见时就显得几分严厉的眼眸正紧闭着养神。
开车的少年看着尤显陌生,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层层绷带包扎的左眼,或许是因为伤口严重了,还能看出绷带上点点沁出的血红。他看着前方,黑色的发辫伴随着汽车的震动一同在空气中晃动。维克多盯着那个发辫很久了,如同家猫看见激光笔那般,目光染上半星新颖,几分好奇。
那个人深邃的眼眸也偏偏这个时候微微向上看,面向后视镜——他自然是发现了维克多“不怀好意”的目光,嘴角带着些许痞气地咧开,变成一个略显无奈的形状:
“睡着了,别叫啦。”对方看起来似乎毫不在意维克多刚才有几分逾矩的目光,只是加重这句话后面的咬字,“抓紧时间补觉吧,新人,不然一天的工作量有你好受的。”
听到补觉,维克多忍不住偏了偏自己的目光:他看向另一边与自己同样坐在后座的女孩。她虽坐着,但是向下弯曲的腰使她的手肘停靠在了大腿——她看起来宛若一只蜷缩在一起睡觉的大猫。维克多也不认识对方。尽管两人隔了一个空位,然而,维克多还是能闻到对方发丝上淡淡的幽香。那种隐隐的香迹的确能令异性心旷神怡。
可惜的是,对方还裹着一块白布,白布将她全身上下都包裹了起来,像一件斗篷,再加上对方这独特的睡姿,使得她头顶上的白布微微耷拉下来,遮住了她的上半年,只露出一口朱唇小口小口呼吸着。
细微的喘息声,被发动机的声响掩盖。
开车的那个人似乎完全掌握了维克多的一举一动,适当的补充从前排飘来:
“这就是女巫。”
什么?维克多内心大喊不妙,他下意识向着另一边更远的地方挪了挪。在他想大惊小怪叫醒前排还在睡觉的奈布时,开车的人又发话了:
“没什么好惊讶的,新人,每一个猎人小队出任务时都可以向上级申请带上一位并没有处于二阶段濒临扭曲的女巫帮忙。”
“更何况这位是老相识了,”开车少年一边动嘴,一边熟练地打着方向盘,“介绍一下吧,这位几乎是我们每次出任务都必带的——”
“自然的女巫,艾玛•伍兹。”
维克多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记住了。正巧,开车的那个人也一脚刹了车——他们到达目的地了。
“哦,对了,忘了自我介绍——卢卡•巴尔萨。我想后面的时间我会乐意收到你的姓名。现在……”那位被称作卢卡的少年刚收起的奇怪笑意又重新浮现,这一次,倒是给人一种恶作剧将要实现的搞怪之感。
果然,下一秒,对方是松开方向盘,直接一掌拍在了车喇叭上:
“起床了!!!”
刺耳的喇叭声如锋利的刀片划破了这个本该寂静的清晨。周围的鸟儿惶惶而散,翅膀扑腾的声音在空气中挣扎,仿佛那疯狂闪动的坏路灯也因此加快了频率。
那个叫做艾玛的女孩被吓了一个激灵,嗖的一声,猛然坐起,手一松,身上的白布也因此滑落至脚下。
“哎呀!”
开玩笑似的夸张的惨叫使得这刺耳的噪音戛然而止。卢卡捂着刚才自己被招呼不痛不痒一拳的腹部,脸上夸张的疼痛又浮现出一种玩味:
“队长下手还是这么不轻不重~”
奈布收回了拳头,也装作疼痛的样子,表面冷漠的摸了摸实则安然无恙的卷曲成一个拳头的手指,以一种听起来严肃的口吻,开了一个轻松又不失可爱的玩笑:
“行,下次我保证给你打成重残。”
“唉?那就算了吧!”
有趣的是,维克多终于看清了艾玛的脸:对方的长相不属于倾国倾城的派系,但两颊透出的甜美可人的弧度和只显古灵精怪的点点雀斑也能吸引不少的目光。她初醒的目光像一对小燕,灵巧的在他的身上打着旋——她从始至终都透着一股天真的聪慧,跳脱的巧思。
……
“诺,拿装备。”
卢卡右手的袖口里藏着一个遥控器,这也使得他只需微动手指,就可以让这辆车自动打开车门和后备箱——这两项也不过是其中两项最普通的功能。
维克多有些尴尬的抿了抿嘴,有些姑娘刚出嫁时的那般扭捏:他是真的不知道有装备,他以为他们这些经过神秘局基因改造的少年已经足够对付女巫了。艾玛就站在旁边看着:她不需要这些东西,组织也没有为她安排这些东西。
奈布戴上隐形耳机,见维克多还是无动于衷,顿时有一种大人带小孩感觉:麻烦。不过,他并没有嫌弃维克多的意思,毕竟他也是从新人成长过来的。
他打开另一个耳机盒,取出里面的一副白色无线耳机:
“这个戴上吧,隐形无线电,待会儿卢卡就要用他的电脑通过这个指挥我们。”
“这个按钮是隐形,可以隐藏起这个耳机。还有这个,是放大音量——我指的是监听。”
“还有,你有自己的武器吗?”
维克多好不容易把这两个耳机塞进自己那从未接触过耳机的耳甲腔,奈布又从后备箱的盒子里取了一副眼镜和……一个冲浪板?
看着维克多面对自己疑问露出的那副茫然不知的懵懂模样,奈布还是你那边戴上那副眼镜,一边耐心道:
“我怕你处于危险之中无法自保……虽然我们现在是处于搜证的第一步。”
他们神秘局猎巫部门的流程,就是要首先找到对方是女巫的证据,不然他们是不能随随便便动手的。
嗯,对于这个规定,他们也只能说:每一个规定背后藏着都有一个故事……
……
“这一次任务是关于一位学生。”维克多忍住想要去摸一摸被耳机震得有些瘙痒的耳朵,继续装作旁若无人地走在人来人往的过道走廊。
走廊上是行行色色的人,维克多一边听着卢卡滔滔不绝,一边左躲右闪着神情各异的陌生面孔——在外人面前,维克多马上就重回了社恐的泥潭。
“根据情报部门的描述,大概是一位戏剧社的中学生莫名其妙的晕倒,在经过多次检查并且确保大脑无恙的情况下,强行失去了许多关于知识的记忆。”
维克多望着奈布如此轻车熟路的跟着眼前带路的女士左弯右绕,忍不住想:到底是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伪装任务,才能如此脸不红,心不跳?
“不光如此,这所学校也曾经出现过几次莫名其妙失忆的学生,有的已经转学,而有的曾经是高领之花,如今已经跌落尘泥,自甘堕落,萎靡不振……”
再侃侃而谈的话语中,维克多忍不住用手扒拉了一下书包带,担忧着包中藏着的小狗会不会窒息。当然,更多的是紧张的下意识动作。
“这一次,神秘局和校长打通了关系,给了你们潜入校园调查的机会。外界对神秘局的了解不多,当然也有女巫并不知道神秘局是什么的情况,有的甚至会产生抵触心理,所以,你们一定要低调行事,一气呵成。”
那一大长串一看就不是用来提醒他们的队长的,维克多知道对方为自己这个新队员算得上是操碎了心。
“还有,你们的身份并不完善,每次出任务,记得给自己编一个名。只有傻瓜才用真名,对吧?”
……
又一次戏剧社的活动……
虽然这一次社团活动提前到了校园刚刚进入清晨的喧嚣之中,但是,每一位社团成员都是发自内心的激动与欣喜,仿佛之前关于不久前的大事形成的阴霾早就在心头一扫而空。
玛尔塔如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窘迫和紧张,分发起剧本的手来也愈来愈娴熟。
“谢谢,学姐。”
她已经形成肌肉记忆地露出一个和善到让人完全没有警惕心的微笑:“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哇,社长,这是新剧本吗?”
“嗯,不过,我觉得这个脚本还能再改一改,所以想集思广益。”
“哇嘎嘎,今天还有点心吗?”
“嗯,大家试演一遍之后,就试试我做的蛋糕吧。”
“我就说玛尔塔学姐要比那个面瘫好一万倍吧。”
“夸张了……”玛尔塔微微抬手掩住唇,藏匿起那不易察觉的笑意,嘴上不忘谦谦,“前社长其实也很努力,只不过他可能因为性格使然,不太会和大家相处而已。”
此番话下来,不少的好感又如海浪一般包围过来。在那赞美夸奖声中,她并未迷失,内心依旧像过去那般波澜不惊——
那些虚伪,自己才不需要。
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内心所感。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抬眸望去,在那一瞬间,玛尔塔能确确切切感受到一种欣喜。她将手上分发的剧本撂在一旁的桌上,步伐轻盈,又在快速中带着些许雀跃,如依恋母亲的孩童,靠近时张开双臂紧紧拥住了对方:
“早上好,老师!”
“早上好。”女人带着依旧优雅的微笑,白皙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她自然蜷曲的发丝。
要说戏剧社里面最为让她依恋的,并不是这些所谓活动,更不是这些在她年中根本没有什么情感的同学,而是自己的老师——一直开导自己,引领自己,关心自己的老师。
这份情感或许不是过深,或许不是过浅。但倘若拿此去跟所谓团结友爱相比,玛尔塔对老师的爱就可谓是深厚。
“老师,您今天不是有事吗?”玛尔塔即使对老师是有情感的,但这份情感也无法深入她的内心,所以,她抬头望向老师的那双纯真眼眸九成是掺了些演技在里面的。
她能骗过老师,她我骗过同学,她能骗过所有人。她对此深感自信,毕竟:
用谎言毁掉一些美好之物,令她感到一种几近病态的愉悦。
“是有点事,所以,我只送两位我们的新成员过来,然后就要去开会了。”女人牵着她的手,对待自己心爱的女儿一般将其带到了社团活动室的门外。
映入玛尔塔眼帘的便是两位陌生的从未见过的男生:一个看起来健康热忱却带着一副细框眼镜,另一个不爱说话,或许是没有去放自己的东西,所以背着一个有点小的蹩脚书包。
……
奈布看到这位女生的时候就愣住了——不是因为对方看起来本来就不错的长相,而是因为他佩戴的眼镜有所不同。这副眼镜不仅能用来伪装,而且还能识别扫描。透过他的视角,他能看到眼前女生身上有大片浓郁的巫力残留,这佐证了他一开始就凭空冒出的猜测:女巫就可能出在这社团成员之中。
“莫雷夫人,请问这位是?”
他努力让自己的谨慎看起来有几分书呆子气,也就故作渊博地推了推眼镜框。
“你们好,我叫玛尔塔,”那个女生倒是分外热情地最先伸出手,“我是戏剧社的社长,欢迎你们的加入。如果有什么是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告诉我,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嗯。我叫埃德蒙……”奈布已经熟练到脱口就可以编出一个新名字来了,他想装文静的低着头,因为他知道有一个角度可以使自己看起来有些书呆子特有的内向气息——这是他自己给自己编的人设。
“那这位呢?”眼前这位玛尔塔同学又将热切的目光移到了维克多的身上。维克多倒是第一次撒谎,看起来有些结巴,刚才在脑子里想好了一大串话术顿时像是被什么打了结——他半天挤不出一滴水来。终于绞尽脑汁,他磕磕绊绊道:
“我……我叫……”
“卢卡•巴尔萨……”
“噗!!!”奈布听到此话一出,隐形耳机的那一边就传出了类似于一个人喝水喝一半,就立马把口中还未咽下的水喷出来的声音。
他忍住没有笑,为了不让自己的嘴角幅度看起来没有那么外向的夸张,他默默咬着内侧的唇。庆幸的是,玛尔塔没有发现这点异常,她在这位女老师的叮嘱之后,又迫不及待的要带着他们认识一下戏剧社的其他成员。
奈布在心中无声的给她画上了一个标记:对方热情似火,虽然利用他人是不厚道的,但是,借助社长的身份加持,或许可以让任务更加便利。他打算拉拢眼前这个人,至少,要从眼前这个人口中套出一些有关于前社长的情报吧?
戏剧社的其他成员也热情的过分,奈布直接就想到了一句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难不成这全戏剧社的性格都是这个社长的模子里套出来的?他在心中吐槽了一句,不过还是依旧挂着微笑面对着每一个上前和他们问好或者闲聊的同学。
维克多似乎是被眼前这么多人激起的社恐卡住了脑子,不怎么爱说话的他仿佛一艘小船被裹挟在滔天巨浪之中,飘摇间马上就要翻倒……
在维克多身边的人似乎要多一些,奈布不知道为什么。单着也好,他发现这个活动室里面有许多巫力的迹象,而且每位成员身上都有被使用巫力痕迹——有许多巫力的残留,要么女巫对他们使用特殊能力很多次,要么,就是女巫最近对他们又都使用了一次能力。
他有信心,毕竟从一天之内找出一个女巫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不知不觉,他维持的假笑有些下沉的迹象,而这一点,也被一旁的玛尔塔看进了眼里。
她装作什么也不觉,拍了拍奈布的肩膀:
“埃德蒙同学,你是特招生吗?”
“是的。”奈布被这家伙突然插话吓了一跳,他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但为了不露馅,还是硬着头皮道。
“难怪难怪,”玛尔塔若有所思的托着下巴,“我也挺羡慕你们这些学校的特招生,有时候1%的天赋的确比得上99%的汗水呢……”
“为什么这么说?”
“毕竟,前社长就是一位特招生呢。”玛尔塔眼眸微垂,将眼中非伤心,非怜悯的复杂的情感遮蔽,似乎是想让奈布误以为自己这个动作是在伤感,“他……可是有绝对话语权的人呢……”
是啊,自己再怎么努力,也终究比不过那些有天赋的人啊……
那些刺耳的噪音又回来了……
“很抱歉……”
老师,可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不能……
“玛尔塔,你要知道,在现实中,天赋可比能力重要多了。”
我不甘心……我一直以来的努力,难道就这么付诸东流吗?每一次策划,每一次安排,每一次活动,每一次任务……哪一次不是我冲锋在前?可是为什么?一个突然闯进我生活的转校生就这样抢走了我的位置……
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啊……
……
母亲面无表情,她没有看着我,目光死死盯着电脑上删了又改,改了又删的策划案,我能看到,屏幕的光芒将她的脸照得诡异的白:
“别去戏剧社了,你还妄想当一个演员吗?”
不,母亲,不是这样的……
“够了,你看看你,参加了这个社团这么久,拿出了一点像样的成绩了吗?”
我明明是考核第二名,母亲,老师说,我已经做的够好了……
“借口!”母亲的手猛然在键盘上一拍,巨大的声响震得我有些恐惧地颤抖:
“你以后工作了,需要这个第二名吗?”
“我告诉你,所有人只关心第一名,第二名什么都不是!”
“你既然拿不到第一名,那就别去了!”
第一名才重要,第二名什么都不是……
我不在乎什么未来和工作……我只想得到一句夸奖,哪怕一句……求你了……母亲……
……
社长又将我数落一遍了,为什么?我只是想和他结交,但他却只留给了我白眼,现在他见到我都是爱搭不理……
又是我的原因……对吧?
……
回教室的时候,我听到了他和他朋友的议论……
“那个叫玛尔塔的?听说在你来之前,她将会成为社长。”
“呵,要演技没演技,剧本水平差,读此情感虚假,脸上表情浮夸,戏剧社能有这样的人,我都觉得可悲……”
我……可悲?
我很糟糕……我还不够完美……
如果能有一天,如果我能让所有人满意,那是不是就没有人会伤害我,没有人会羞辱我了……那是不是……
就没有人会疏远我了?
真希望有一天能有人主动关心我啊……真希望啊……
……
“嘿,你还好吗?”奈布见对方一直在发呆,忍不住出声提醒。
玛尔塔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呆滞之余,竟然忘了维持自己的微笑。她赶忙补救:
“没事没事,想到了一些事情。”
“话说回来,今天最主要的是修改剧本,然后收集意见润色……毕竟下一次是全校会演呢。”玛尔塔看了一眼,被簇拥起来的维克多,又细细打量了一遍身旁的奈布:
“我觉得埃德蒙同学有出色演员的潜质哦,不过,两位的突然加入可能会让我们在角色安排上做一些改动……”
“无妨,什么样都行。”奈布环视了一下这个房间,观察的同时也在警惕周围是否有潜藏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