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尖雀

Z市九月的金桂香得浓烈，黄明昊攥着录取通知书挤进人群时，后颈沁出的薄汗早把领口洇湿。报到处围得水泄不通，他好不容易把资料递过去，就撞进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黄明昊同学？”范丞丞垂眸核对信息，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钢笔尖在纸面划出轻响，他忽然抬眼，琥珀色瞳孔里倒映着少年局促的模样，“新生指南在第三页，有问题随时找我。”说着从身后抽出本印着校徽的册子，指尖不经意擦过黄明昊泛红的手背。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之后黄明昊才知道，这个帮新生登记的学长，是Z大校董的独子，也是学生会最年轻的主席。传闻里范丞丞总是端着贵公子的架子，可每次在走廊擦肩，他都会放缓脚步，笑着问黄明昊专业课难不难；下雨天会把伞倾斜大半在他头顶，自己半边肩膀被淋得湿透；甚至会在深夜的画室，用温柔得近乎宠溺的语气纠正他的握笔姿势。

“上次谢谢你帮我搬行李。”黄明昊把草莓味的奶盖推过去，耳尖泛红。范丞丞倚着栏杆低头轻笑，喉结在冷白的皮肤下滚动，修长手指捏着吸管搅动奶盖，溅起几点粉色泡沫：“这么客气？”他忽然凑近，温热呼吸扫过黄明昊发烫的脸颊，“不如请我看场电影？”

王子异曾把他拉到角落，神色凝重：“丞哥对谁都客气，你别太当真。”黄明昊望着远处被众人簇拥的范丞丞，对方却突然回头，冲他眨了下左眼。那瞬间漫天晚霞都不及少年嘴角的弧度耀眼，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心想这话说得真荒唐。

变故来得毫无征兆。

黄明昊的父亲突然被爆出商业欺诈，一夜之间，黄家的别墅贴上封条，债主堵在学校门口要他还钱。他蜷缩在画室角落，颜料盘打翻在地，弄脏了范丞丞送他的素描本。脚步声由远及近，皮鞋踏过颜料的声音让他浑身发抖。

“跟我走。”范丞丞的声音冷得像冰，黄明昊抬头，正对上对方紧抿的薄唇。那双总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领带歪斜，西装皱得不成样子，仿佛刚经历过一场恶战。范丞丞粗暴地拽住他手腕，却在触到少年手腕淤青时，手指猛地颤抖了一下。

黄明昊被塞进黑色轿车后座，隔着车窗，他看见父亲被债主推搡得踉跄，白发凌乱。范丞丞倾身过来替他系安全带，身上雪松的气息裹着若有若无的酒气。“你父亲欠我家两亿。”范丞丞指尖划过他泛红的眼眶，声音哑得可怕，“但我可以不要钱。”他突然攥住黄明昊的下巴，迫使对方与自己对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金丝雀。”

黄明昊咬住下唇，尝到血腥味。他想起初见时那双递过奶茶的手，此刻正死死扣住他的手腕，指腹的薄茧磨得他生疼。车窗外的霓虹掠过范丞丞侧脸，把他眼底近乎癫狂的占有欲照得发亮。

“好。”少年终于轻笑出声，睫毛上还沾着泪珠，伸手勾住范丞丞歪斜的领带，故意凑近他耳畔呢喃，“那我的主人，能不能先带我去吃草莓奶盖？”

范丞丞浑身一僵，随即低笑出声。他猛地扯开领带，倾身吻去黄明昊眼角的泪。车外夜色正浓，引擎轰鸣声中，副驾驶座上的少年，终于成了他掌心里逃不掉的雀。而黄明昊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着撕碎的借条——那是今早，范丞丞匿名打到他账户上的，两亿欠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