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袅袅,日落孤馆闭。夕照有些昏黄,晕染了天边的云霞:像熟透了的橘子皮,又像浓稠的南瓜汁。
姑苏。客舍。白衣少年和蓝衣女孩正静静地在各自的房间里写着什么。他们眼中含泪,啜泣着。一笔一划,写尽哀戚。
蓝衣女孩的日记本封面是浅蓝的,扉页中夹着一枚精致小巧的书签。打开那本有些厚重的日记,会看到日记主人的字迹游云惊龙,行云流水,读来却是一字一泪:
“……我是发酸的酒酿,我是陷入泥淖的花瓣,我是沾满污泥的白鞋子,我是爬满虱子的华裘。并不是我不想告诉他,而是我一旦揭开伤疤……当诸如‘小小年纪就学秦可卿’的指责与谩骂如潮水般地向我袭来时,存在或消失,到底哪个更重要?(可我知道秦可卿只是无法挣脱那个时代给她的牢笼罢了。她绝不该任人践踏。)
端起一杯桃花酒,伤感沁出我的眼角,腥甜涌上我的喉头,疼痛灌入我的胸腔……
我喜欢他,可我自知这只是饮鸩止渴罢了,我配不上他……我知道他为我付出了一切,可我却只会拖累他……
我不能告诉他,我活不过十六岁呀。都怨我这不争气的心脏,让我无法陪他一辈子……”
白衣少年的日记本的封面是银白的,扉页中以月白色书签标记。打开那本日记,会发现日记的主人字迹银钩铁画,读来却字字泣血:
“……我不能告诉她我有咳血旧症,也许命不久矣……这样会让她担心……
我也不敢告诉她,我们在世上没有一个亲人了……她还小,我怕她承受不住。可我到底能瞒她多久?……我日日夜夜强忍着失去至亲的痛苦,在她面前表现一如既往的坚强,可谁又知我内心脆弱到一触即碎?……我怕看见她的眼泪,因为我答应过妈妈一定要让薇薇好好的,让她每天开开心心的……她的泪,是我的愧怍,是来自灵魂的拷问,一遍一遍……”
微风吹动日记的扉页,两本日记的左下角同时被一颗泪珠洇开了字迹,像溺水的人透过海水所看到的那样,一片模糊。
在他们各自的房间里,蓝衣女孩抱着“叔夜”形状的玩偶在默默流泪,白衣少年颤抖着用手雕刻着一支桃花簪,掌心偶尔被划出几道细细的血痕。
良久,他们胡乱地拭去了脸上的泪水,打开各自的房门,沉默地走出房间,来到餐桌前相对而坐。他们四目相对,谁也没有说话,都在等待着对方开口。
“你还没有吃饭吧。”蓝衣女孩打破沉默,却惊觉自己的嗓音有点沙哑,忙清了清嗓子,“恐怕是中午没休息好,感冒了。”言下之意是,你不用担心。说着,便要走向厨房。
白衣少年起身拦住她,目光中透着一种无奈和心疼:“让我来吧——答应我,以后不许再喝酒了。”
“名士无酒不欢。”蓝衣女孩扶额苦涩一笑,随后笑着嗔道,“呆子呆子,好几口锅呢!一人做一道,才快。”
“好啊!正好切磋一下厨艺。”白衣少年松了一口气,就匆忙去准备食材了。
饭后,两人收拾完碗筷,就各怀心事,各回各屋去了。
一个欲诉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一个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一个临风洒泪,一个对月长吁。
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
终究是,镜花水月,好不惆怅。
云生和雨薇不知道的是,当他们重逢的那一刻起,命运的丝绳又将他们牵连在了一起。
一念起,羁绊生,缘不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