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随,之前本督命你从荆州带来的那女子呢?”
“回千岁,属下一直命人好生看管,安然无恙。”
“明天可以让她出来了。”
“是。”
“去安排吧,本督去趟大理寺。”
翌日 早朝
小胜子说道:“启禀皇上,今早有人敲登闻鼓,现下人已经候在殿外了。”
皇上蹙眉:“是。”
宫门外专设登闻鼓,允许寻常百姓击鼓鸣冤直诉于朝廷,百姓一旦有冤情,皇帝必定亲自受理。然而,民告官则必须受杖刑二十。
“民女苏小小,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小小,你有何冤情要敲登闻鼓,细细说来。”
“民女苏小小,荆州人士,与刑部尚书蔡大人乃是同乡,今日来此,也是为了状告蔡衡徇私枉法,草菅人命!”
蔡衡心中一惊:“你....圣上面前,休要胡言乱语!”
“皇上,荆州有一恶霸名为蔡弘,是蔡尚书的亲侄儿,此人仗着自己有个做大官的伯伯,时常欺压百姓,无恶不作,连县老爷都惧怕他三分。民女家境贫寒,父母早亡,是祖母将我一手带大,我与祖母两人相依为命,平日靠着编草鞋贩卖为生,一日那蔡弘路过民女摊位时,竟然调戏民女!民女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但却知道礼义廉耻四个字,我不愿顺从蔡弘,却被强行拖走数十米,百姓惧怕蔡弘的淫威,都不敢上前。祖母见状,拼命求饶阻止,可是...可是却被活活打死!当街闹出了人命,蔡弘也知道此事不小,便回家躲着。”
“民女知道县老爷不敢动蔡弘,于是便去了知府衙门告状,这件事的目击者众多,蔡弘无从抵赖,知府大人便判其秋后问斩。民女还以为知府大人是个为民请命的好官,可没想到,过了几日,蔡弘竟然被放了回去,而民女也惨遭追杀,明显是要杀人灭口!”
皇上面色一冷,瞪了一眼蔡衡,而那蔡衡却是一脸凛然。“哼,一派胡言!你既然说有人要灭口,难道那些杀手还对付不了你一个小女子吗?简直是凭空捏造!”
“民女当时逃到了城外,幸好被人所救,否则只怕早就成了那些人的刀下亡魂。后来民女思来想去,唯有上京告御状这一条路可以走了,于是便跋山涉水来到京城敲登闻鼓。”
“你方才所说,若是有半句虚假,便是欺君之罪,你可知道到时会有什么下场?”皇上说道。
“民女所言句句属实,万不敢欺瞒圣上!”
大理寺卿李瑾说道:“皇上,此事涉及朝中大员,也不能听这个女子的片面之词,还望细细探查。”
皇帝思索片刻后说道:“此案交由大理寺和都察院主审,刑部尚书蔡衡暂时停职....至于苏小小....就让她住在大理寺,李瑾,你安排即可。”
李瑾说道:“臣领旨。”
姚明煦说道:“臣遵旨。”
蔡衡大喊:“皇上,臣是冤枉的!”
“爱卿放心,若真是冤枉,朕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皇上...”
“退朝。”
大理寺
李瑾下朝归来,裴长衍正在厅内喝茶等他。“千岁久等了。”
“本督也是刚到,如何?案子接下了?”
“接下了,与下官同查此案的还有姚御史。”
“姚御史虽然为人迂腐了些,但也还算正直,且地位居显,有他在,结案的时候你能省下不少麻烦。”
“下官明白。”
裴长衍看了看案牍上的东西:“这是本督之前搜集到的资料,还有一些其他的罪证,交给你了。”
李瑾喜出望外:“多谢千岁。”
“对了,那证人你得多派些人手,负责她的安全,蔡衡此人心狠手辣,若证人出了什么意外,此事就不好办了。”
“嗯,下官记住了。”
“茶喝完了,事情也交代清楚了,本督回了,若有什么事,再来禀告本督。”
“是,千岁慢走。”
裴长衍刚回府中,顾随就立刻迎上来,似乎是出了什么事。“千岁,方才寒衣姑娘被宣召进宫了。”
裴长衍心中一惊:“什么?!”
“是皇上身边的张公公亲自来宣召的。”
“去了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约莫现在已经到了宫中。”
“糟了,速去备车!”
“是!”
裴长衍进宫后直奔御书房,却被告知皇上早朝之后就没有去过那里,于是又匆匆去别处寻人。行到角楼处,却遇见西戎刚送来的那位玉美人,正伫立于盛开的茉莉花下,远远望去,竟然有几分遗世独立的味道。
裴长衍拱手行礼:“玉美人。”
玉美人颔首致意:“千岁。”
“玉美人认识本督?”
玉清痕微微一笑:“皇上寿宴之时,夏大人和千岁切磋,数招败落,如此厉害的人物,我岂会忘记。”
裴长衍急着找寒衣,一时间竟然把这事忘了。“玉美人谬赞了。”
“看千岁神色匆匆,仿佛有什么急事,可需要我帮忙?”
“多谢玉美人,小事而已,无需劳驾了。”裴长衍看了一眼四周,又开口说道:“此处距离玉美人居住的钟粹宫相隔甚远,不知为何玉美人会在这里逗留?”
玉清痕看向茉莉花:“环佩青衣,盈盈素靥,临风无限清幽。我以前就最爱这茉莉花,没想到在此处见到了,所以忍不住停下来多看几眼。”
裴长衍念出另一句:“堪爱芳怀淡雅,纵离别,未肯衔愁。玉美人,这是想家了?还是....”
玉清痕轻笑:“千岁多虑了,我不过是瞧着这茉莉花开得甚好,有感而发罢了。”玉美人说话之时,总带着微笑,但裴长衍却觉得此人难以亲近,有种莫名的疏远,仿佛她自己,便是一个世界。
“玉美人也喜欢柳耆卿的词?”
“也?千岁言下之意,还有谁喜欢?”
“凡有井水处,即能歌柳词,本督没有特指谁,只是意外,许多人认为柳词艳俗,难登大雅之堂,没想到玉美人竟然喜欢。”
“那千岁呢?也这么认为吗?”
“后人对柳词,一向是褒贬不一,有人认为是淫词滥调,有人认为是千古绝唱。在本督看来,不过是个无奈自负之人,竭力直白地诉说自己的真实情感罢了。”
玉清痕一声喟叹:“是啊,他的词,所写不是奢靡,而是从寻常百姓入手,从勾栏瓦肆开始,乘兴而来,纵酒恣歌,洒脱自在。”
“柳耆卿其人,可并不像是他的词那般潇洒淋漓,他也向往官场,但偏偏柳词遭到抵制,连累人也被打压,才不得不混于市井之间。”
“一个多情人而已,又有什么错呢?”
裴长衍试探:“玉美人似乎...感触颇多?”
“让千岁见笑了,小女子才疏学浅,随口说说罢了。”
“玉美人的见解非常人所及,这话着实过谦了。”
“千岁谬赞。”
“既然如此,本督就不打扰玉美人赏花了。”
玉清痕颔首:“嗯。”
裴长衍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什么:“玉美人可知道皇上现在何处?本督有些事情要向皇上禀告。”
“今日贵妃娘娘身体不适,皇上下了早朝便去看望她,方才我去承乾宫向娘娘请安时,皇上尚未离开。”
“多谢玉美人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