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与白是国舅之女,当今太后的亲侄女,因为自小体弱多病,太后怜惜,便时常让她住在宫中,由太医为其调养身子。
刘婵玥和她年纪相仿,又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虽然不是亲姐妹,但是感情却很好。
“没想到太傅和沈姐姐能够喜结良缘...,那如今沈姐姐怎么样,身子好些了吗?”
“多谢公主记挂,夫人并无大碍,她心中也一直念着公主。”
真是世事无常啊,遥想当年,刘婵玥被闻太傅训斥,沈与白还帮她一起偷偷说过太傅的坏话,没想到如今却成了人家夫人。想到这里,刘婵玥忽然心中一凉,沈姐姐应该不会把这件事告诉闻太傅了吧?!
一旁被冻得鼻尖发红的李公公实在熬不住了,这两个人是准备站在此处聊家常吗?!“这天不早了,若没有旁的事情,贵使还是早些出宫比较好。”
闻政点点头,向刘婵玥行礼,准备辞行。“那...太傅多加保重。”
看到刘婵玥写满失落和不舍的脸色,闻政默默感叹,终究还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孩子心性罢了。“公主也是,等公主回朝之日,臣必亲自来迎接。”
听到回朝两个字,刘婵玥的眼中闪耀着光芒,重重点点头。“嗯!”
“公主,臣告退。”刚走了两步,闻政停下来,回头深深地望着她。“公主用膳时还是多进一些,如今太过清瘦,日后回了姜国,陛下看了会心疼的。”言毕,转身离开,不再停留。
等了七年,好不容易见到个故人,不多时又匆匆分别,刘婵玥心中终究是难掩失落。
回到殿内,孟清秋将门扇关好,往盆里添了些炭火。“姑姑,你说太后让先生这个时机来祁国,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奴婢也不敢妄言。”
“祁国的诸位皇子都已经行了加冠礼,近年来明争暗斗不断,而皇帝的身子也每况愈下,这些消息想必也早已传到了姜国。先生聪慧过人,太后这个时候派他前来,也许是想要探探祁国的情况。”
“公主这么说也有些道理。”
刘婵玥搓了搓手,在案上铺开一张宣纸,然后开始写写画画,孟清秋识字,看得懂她是在分析姜国如今的朝局。孟清秋一边磨墨一边问道:“闻太傅是天子师,不是应该和陛下更加亲近吗?公主怎么把他写在太后一侧?”
“太后权倾朝野,一手遮天,先生能够在朝中安然无事多年,很明显他并非是个不识时务的人。如今太后还将沈姐姐嫁了过去,其用意显而易见,面对如此拉拢,即便先生不是真的和太后一条心,也断然不会帮着阿弟对抗她。”
“太后本就有丞相鼎力支持,如今再加上闻太傅,陛下...只怕是举步维艰。”孟清秋看了看桌上的那张纸,皇帝的名下,空空如也。
“虽然能听到姜国的消息,但毕竟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如今,我尚且不知阿弟的情况如何,反观太后,如日中天。”这就意味着,她回姜国的日子,还遥遥无期。
“公主可千万别放弃,奴婢在这里陪着您,定会让您舒舒服服地等到回姜国的那一天。”
刘婵玥朝着她一笑:“这么多年都等了,我不会放弃的,以后我们在祁国要更加小心谨慎,不能出岔子。”只要安分守己,一定可以等到回姜国的那天。刘婵玥盯着这些名字看了良久,最终轻叹一声,将纸张丢入火盆之中,火苗瞬间窜起,又骤然不见,顷刻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姑姑,最近可有听闻什么新鲜事吗?”
孟清秋倒了一杯茶给她暖身子。“年关将至,表面看上去都风平浪静,唯一算得上大事的,就是陆将军平定了漠北的叛乱,大捷而归。”
“不败战神陆纵横,果然是名不虚传。听闻此人用兵灵活,注重方略,不拘于古法,勇猛异常,万一将来...必定是我朝的一大劲敌。”
“是啊,年纪轻轻就屡立战功,怎么能不让人忌惮。不过,奴婢偶尔听一些太监宫女们的议论,陆将军虽然骁勇善战,在沙场上能屡立奇功,但却不懂事世故,今日竟然还当众驳了太子的面子。”
“素闻这位太子资质平庸,且向来不如瑞王受宠,若非祁国立储有嫡长子制,加上他又迎娶了大司徒之女,,那么入主东宫的就不一定是谁了。”
“可再怎么说,太子之位已经定下了,之前那些并不敬重太子的人,现如今要么继续支持瑞王,要么干脆换了一副嘴脸。可偏偏这个陆将军是一个例外,既不和太子亲近,也全然不把瑞王放在眼中,难道他真的不怕将来新帝登基会难为他吗?”
“我和姑姑想的恰恰不同,他这么做,根本就是太明白朝局险恶,不想卷入罢了。只要两不相帮,那么无论今后谁登基,都能有他的容身之处,相反,若是早早就做了选择,那才真的可能万劫不复。”
孟清秋一副恍然大悟状:“公主的意思是....其实陆将军是为了明哲保身,他这么做,才是聪明的做法?”
“我也只是猜测罢了,况且,身在庙堂,凡事都由不得你想与不想....”就像她一样,生在皇家,是金丝雀,也是笼中鸟。“说起来,我还真想要见一见这位陆将军,看看他和那些终日勾心斗角,沉溺权势的人究竟有何不同。”
“奴婢怎么听着公主对陆将军颇为赞赏?您可别忘了他可是祁国的将军。”
“只是立场不同罢了,不管怎么说,他是数十万将士的统帅,在前方浴血奋战也是为了保家卫国,每一位血战沙场的将士,都是值得尊敬的。”
“公主高义,是奴婢狭隘了。”
刘婵玥还在思索着两国的朝局,孟清秋却在念着时辰。“公主,奴婢该去取晚膳了。”
“要不以后还是让他们送吧,这大冷天的,这一来一回,姑姑少说也要大半个时辰,着实辛苦。”
“尚食局给公主备下的菜品本就不多,那些个没心肝嘴馋的东西在路上就能吃掉一半,还是奴婢亲自去取吧。”
其实这祁国皇帝先前有派几名宫人来伺候,但他们平日做事诸多敷衍搪塞,虽然刘婵玥不计较,但孟清秋却不愿意她受这样的委屈。反正这里需要做的事情也不多,孟清秋都是亲力亲为,后来,那些人就被遣散了回去。
刘婵玥无奈一笑,命她将自己那件白狐皮里子的斗篷披上才出了门。
孟清秋走后,刘婵玥将未读完的《七略》拿起来翻看,才过了不到一刻钟,殿门就又被打开。“姑姑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一声低喃后,刘婵玥起身去看。来人不是孟清秋。
“李公公不是去送太傅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不等她细细琢磨,李公公已经走到面前,向她行礼:“今日陛下于奉天殿设宴,奴才奉旨请安澜公主过去。”
“请我过去?”刘婵玥有些疑虑,祁国的宫宴,请她过去作甚。
“是。”难道这次是为了款待使臣,所以她也去吗?
“公公可知,我姜国使臣可在否?”
“奴才只是一个传话的,其他的一概不知,安澜公主还是快些收拾得当,随奴才过去吧。”
刘婵玥不知这其中用意,心里自然忐忑不安,但皇帝让她去,她也不得不从。孟清秋尚未回来,李公公又催得急,看来她只能孤身前往了。“公公等我片刻,我留个字条给姑姑,告知她我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