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快到寝殿时，刘婵玥忽然停下了脚步。在支开璇玑之后，刘婵玥和魏萱并肩信步走在梅园的路上。
刘婵玥问道：“人选都找好了吗？”
“那人，原来是宫中一名密卫。此人武功卓绝，然而有一次醉酒，寻隙滋事，杀掉了自己一位同僚。杀人者应当偿命，纵使是密卫也不能逃脱律法。此人三日之后便要被秘密处决，但他听闻可以相助陛下，便欣然同意此事。他只求死后能留的全尸，尸身不被抛到乱葬岗。”
“做得很好，孤应允他。孤既然已经决定在大婚那日上演一场有人刺杀宗胤孤舍身相救的戏码，就要保证这一出戏码没有任何缺陷。”
“只是.....为什么不让璇玑姑娘知道呢?”
“她到底年纪小，未曾经过太多事，孤怕吓着她。”
“别说是她，臣刚开始听到这事情，也被吓了一跳。”
“可你到底是经历沙场杀伐之人，璇玑.....孤不想让她知道太多。”
“璇玑姑娘对陛下有的，又何止是忠心呢？”
刘婵玥回头，皱眉看她，却并未面露不悦。“不给她期望，以后就没有失望。”
“飞蛾若是执意扑火，哪里管那火会不会让它烧成灰烬呢？”
刘婵玥抬手，让魏萱就此打住。“你还有其他事情要告诉孤吗？”
魏萱点头：“臣此次前来，为的是两件事。第一件事，臣方才已经向陛下说明。第二件事，便是陛下曾命令臣去探查宗相平日的行迹，目前已经有了进展。宗相虽然并无异动，可他的门客张庭元和傅墨生都和安王府来往甚密。”
“张庭元之父张恩是父皇生前心腹，曾推举的人选中，就有宗胤。宗胤官职升迁离不开张恩的帮助，而张庭元身为张恩之子，必然时常受到宗胤不少扶持。张庭元如今和安王府来往甚密，此事不得不防。”
“宗相此人，当真是个凶险角色。”
“孤想过用其他方法制衡他，可他的软肋到底是什么呢？他亲族全亡，本就是孑然一身。如今想来，他的软肋，就只有和孤这段.....不该有的孽缘了。”
“陛下还是要在大婚之日安排刺杀？大婚......本是一个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陛下利用它来做戏，日后不会后悔吗？”
她们二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太极殿前，站在恢弘高大的宫殿前，刘婵玥转过头，反问她：“你也成过亲，婚姻究竟给你带来了什么？”
魏萱愣住，顿了顿，开口：“至少，它给我带来了灼灼。我的女儿.....”
母妃梅妃的面容又浮现在刘婵玥的面前。“孤的生命也是母妃带给我的，可是她却因孤而死。她死前.....必定是极其懊恼自己入宫，诞下孤的。”茫茫夜色也觉得刺眼，刘婵玥把眼皮合上。“宗胤和孤纠葛很深，孤骗他，利用他，如今他不动作，只是顾及和孤的旧情罢了。若是不再演出一场感情更加真挚的戏码给他看，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愿陛下都能得偿所愿。”
刘婵玥点头，往长生殿的方向去。宫女为她推开长生殿的大门，里面一盏烛火燃烧着，璇玑坐在烛火前绣衣服。“你怎么还不走？”
璇玑勾唇一笑：“陛下忘了，今天是璇玑为陛下守夜。刚刚趁着空闲的功夫在为陛下绣大氅。刚刚绣好一个领子，想给陛下比一比，看合不合身。”璇玑跪在刘婵玥的面前，双手将绣了一半的大氅递给刘婵玥。
“不是和你说了么，不要动不动就跪下。”
刘婵玥想要扶着她起来，她却摇头。她望着刘婵玥，双瞳宛如星空璀璨。“陛下说过，璇玑记得。陛下登基那晚，璇玑跪您，陛下扶着璇玑起来，说——臣民以锦衣玉食供养我，并非是对待神仙一般将我捧到云端。宫殿庙宇、锦绣佳肴，不过是为了让皇帝能尽可能排除生活一切琐碎，从而更专心地处理政事，处理天下大事。皇帝受臣民百姓跪拜，是为了彰显皇权集中，从而令心怀异心之人不敢造次。而璇玑并非心怀异心之人，故而若是只有你我二人，便不用跪拜。”
“我说了这样多，你怎么还能记住？”
“陛下说话，璇玑自然记得。璇玑还曾说过，璇玑一生，犹如蜉蝣一世，总是感觉漂浮不定。”
刘婵玥反问：“生命如蜉蝣一般又如何？生而弱小，便要一直弱小吗？”
“这也是陛下当时和璇玑说的，璇玑一直都记得。我现在会写字、会读书，都是陛下教授的。您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就在璇玑枕头下的小册子里，璇玑每日都会看。”她看向刘婵玥，饱含期待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在她的眼中闪烁。
刘婵玥笑了笑：“你那么乖，以后等年满二十五放出宫去，孤还舍不得。”
璇玑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却还是强撑着让自己笑起来，眼底泪光闪闪。“璇玑喜欢谁，只怕宫中人都知道。只是璇玑喜欢的那人还不知道。”
刘婵玥推了推璇玑：“你回去吧。若是有一朝我亡于他人之手，你至少还能凭借自身能力，逃出宫去。若是你和我牵扯太深，到时候你——”
“陛下是.....不打算给璇玑一个答复吗？”
“孤只是把你当做是孤的侍女和朋友。其他种种.....孤没有想过。下去吧，今日的事情，孤只当没有听过。”
“璇玑告退。”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