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下旬的这一天，正是刘善的寿辰。众位宾客已经齐聚在皇城内的含光殿，观看击鞠比赛。
秋婉怡哭哭啼啼地坐在博远侯的长亭内，秋仪宾负手而立，转头看向自己的妹妹时，眼神中尽是不耐。“你好端端哭什么？幽王寿辰，你这幅模样要是被看到了像什么样？”
“被看到就被看到了，幽王又根本不在意我。前几日博望苑练球的时候你也看到了，我三番四次贴到幽王的身边，他都没有和我说一句话。你知道那些命妇小姐们都在背后说我什么吗.....我都快要委屈死了。”
“闲言碎语你在乎它做什么？等你到时候成了幽王妃，我看她们到时候还敢不敢对你不敬。”
“幽王妃我不当了！”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嫁给幽王了！京中对我中意的世家子弟又不是没有，换作他们，把我捧在手心上都来不及。我凭什么要将自己都终身托付在那种人的身上？这不是自讨苦吃这又是什么？”
秋仪宾来到秋婉怡的身边坐下：“你别说气话了，世家子弟是多，可亲王又有几个？你回来当上了王妃，秋家因为你光耀门楣，难道不好吗？”
秋婉怡用手绢不断地擦泪：“你不想着怎么建功立业，倒是靠女人来光耀门楣。说出来就不觉得丢人吗？”
“你！”秋仪宾站起身，怒指着她：“我苦心积虑筹谋多年，为的就是让你当上幽王正妃，令我秋家再度兴旺。没想到你这么不知好歹，真是，真是——”
秋婉怡抱着头，蜷缩在长亭里，身子不住地打颤。秋仪宾放缓了呼吸，脸上僵硬，似笑非笑，似怒非怒。没过一会儿，他便又坐回到秋婉怡的身边，拉了拉她的袖子。“好好好，你要是不想嫁给幽王，那就不嫁了，行吗？”
秋婉怡不住地抽泣：“我.....我刚才也是气话，我也没说真的不嫁。”
秋仪宾笑了起来：“那便再给你几日考虑。不过今晚幽王寿宴，你必须去，咱们可是接下了皇帝的请帖的。”
秋婉怡点点头，泪水渐渐干涸在脸上，声音稍有些哽咽：“我知道了。”
秋仪宾摸了摸秋婉怡的头：“真乖。”
临近击鞠开始，刘婵玥换上骑马装，手握球杆对着眼前的铜镜打量自己。璇玑说道：“美。惊鸿翩影，英姿勃勃。”
刘婵玥说道：“已经训练很久了，但愿不要拖后腿。”
“幽王殿下和燕统领他们都是击鞠的一把好手，定然不会输掉这场比试。”
“死丫头，你怎么不鼓励孤？”
“我怕陛下对自己的期许过高，结果逞强，最后反倒伤着自己。”
“孤尽力而为。孤记得燕卿一闻到孤身上的香粉味道就会打喷嚏，一会儿在球场上你来我往的，他不会又要犯这毛病吧？”
璇玑在刘婵玥身上嗅了嗅：“......陛下身上的香味不重啊。”
“谁知道他长得是什么鼻子......你再去传燕纵欢过来吧，孤有事情要问。”
“是。”
燕纵欢迈入长生殿时，只看到一缕薄纱后朦朦胧胧地透出一个身姿娉婷之人。他回避视线向前走，终于是在纱帐面前停下。燕纵欢下跪：“卑职燕纵欢，参见陛下。”
刘婵玥从纱帐中伸出一只手，向他勾了勾。“燕卿，你进来。”
他瞧见了那只手和指尖涂着的蔻丹，不知是因为纤细修长的手指，还是因为五指上的嫣红——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
纱帐被拨开，刘婵玥坐在榻上，漫不经心地向他招手。“因为你每次闻到我身上的香粉味道就会打喷嚏，所以这次我特意少用一些。你过来闻闻看，是不是没有之前那么刺鼻了？”
“.....如何闻？”
刘婵玥在香盒中剜了一些香膏来，涂抹在手腕的脉搏处。她让手垂在榻上，食指轻勾。“过来闻闻看吧。”
燕纵欢一时之间有些失神，目不转睛地看了那晧腕一会儿，便不自觉地走上前。他在刘婵玥的面前半跪着身子，身子向前，将双手背在身后。气氛，不知在何时，变得稍微怪异了些。
刘婵玥问道：“如何？燕卿？”
她将头微微侧了侧，看向身旁立着的书架。她忽然听到几声他腰间悬垂着的佩剑碰撞在床架上的声音。再回头，却发现他稍稍直起了正跪着的膝盖，慢慢站起来，鼻尖靠在手腕上，一路闻了上去。他停在她的肩上，闭眼，轻轻地摇头。“六郎闻到了香味，但是并未出现异常。”
刘婵玥微微转身，他棱角分明的薄唇便落入了她的视线。她又转过头，看向摆在书架前那一只造型怪异的花瓶。她伸长了脖颈。“还有这里呢？”
燕纵欢没有回答她，刘婵玥刚听到他身上环佩的响声，又发觉他左膝已经跪在了床上。她闭上了眼，往后退，撑在床上的手慢慢往身后去滑，她整个身子也往后倒。
她的手一路往后滑，身子终于是支撑不住了，手肘一弯，就要倒下去。腰上一暖，他的大手已经托住了她的腰侧。“够了。”
“陛下.....”燕纵欢忽然转头，眼睛不眨地望着她。“陛下是在戏弄六郎吗？”
“大胆。”
燕纵欢抿唇浅笑，随后他将刘婵玥扶起来，然后撤回手，重新跪在地上。“陛下可放心，击鞠比赛，卑职定会让凤栖成为赢家。”
刘婵玥静默点头，耳垂上，也有些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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