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婵玥引燕纵欢到长生殿，让他站在离床远一些的距离，一边将顶上的纱幔放下，一边用言语挑逗他。“孤分明是要给将军说媒，将军却一脸愁眉苦脸。莫非是将军不信任孤的眼光？”
“六郎的心意.....六郎以为，陛下都知道。”
“知道什么？”
燕纵欢急迫地走上前，她站在纱幔里面伸出手，隔着纱幔抵住了他的肩膀。“末将不喜宴会，所以才会在宴席上离开片刻。遇上那两位夫人，也是偶然。末将并不知道她二人前来所谓何意。”
“哦。”
一道纱幔挡住了她和燕纵欢，她走到床前，平静地坐下。“从前你带孤在上林苑骑马的时候，孤就向你许诺，要赏你府邸和红颜知己。这些诺言，孤会兑现的。”
“末将不敢受陛下的恩赐。山河还未平定，外敌尚且没有完全清除，如此关头，六郎不敢将自身置之度外，贪图享乐。府邸和.....还请陛下收回，末将不要，以后只要有仗打，末将就心满意足了。”
“孤都在宴席上说要赐你府邸了，哪有再让孤收回的道理？”
“那便请陛下不要赏赐六郎红颜知己。”
“怪不得你不喜欢宴会，那些来恭维你的老臣都是辅佐过两代君王的老狐狸了，最会察言观色。你说话如此直率，不知道会得罪多少人呢。”
“得罪人什么的，六郎不在乎。再说，六郎还有更直率的。”
“更直率的？什么？”
燕纵欢忽然单膝跪地：“六郎，喜欢陛下。”少年的嗓音，掷地有声。“六郎一介山野痞夫，粗俗无礼，愚钝难教，相貌身长都是平庸，无法和陛下相配。六郎又是军旅之人，战场上有去无回，也不敢期望长久陪在陛下身侧。只是六郎恳请陛下明白六郎的心意。六郎喜欢的是陛下！所以以后，请陛下不要再向六郎提起和她人结亲之事。陛下若罚，六郎也欣然接受。六郎便是这样不知变通，认定一人就绝不悔改。望陛下恕六郎冒昧之罪。”
刘婵玥沉默片刻：“过来。”
燕纵欢困惑地抬头：“......”君命不敢违，尽管燕纵欢皱眉，却还是站起身。他轻轻地拨开纱幔，柔滑清凉的纱幔，在手心攥着。他一步一步，带着不解和止不住的期待，来到了刘婵玥的面前。发现她在看他，他又立刻下跪，腰间垂着的挂饰打在地面。
刘婵玥向床铺的左边又挪了挪，腾出一个位置，燕纵欢低头拱手，丝毫不敢动。
刘婵玥说道：“你若是不抬头，就不知道孤给你挑的女子合不合你的心意了。”
燕纵欢依然保持着拱手的姿势，却是一愣。她瞥了瞥床上空着的位置，“坐过来。”
燕纵欢看着刘婵玥放在床铺的那双手，深吸一口气。他不自在地起身，坐在了刘婵玥的跟前。
她和他紧挨着，刘婵玥问道：“如何？”她转过头，看着一动也不敢动的他：“这女子，可合你的心意？”燕纵欢见刘婵玥主动，薄唇轻启好几次，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你的捷报，孤都看过了。在战场上你料事如神，还懂得抚慰军心，知人善用。怎么到了这儿就成了哑巴了？”
燕纵欢想了一会儿，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六郎恳请陛下熄灭几盏烛台。”
“你想做什么？”
“六郎并非轻浮之人！如今室内明亮，陛下在灯火下更显风华，六郎见到陛下，便觉得陛下是世间最尊贵的人，在此处，陛下是君，六郎是臣，君臣有别，六郎不敢忘。”
“也罢，依你了。”刘婵玥走向殿中摆放着几盏高亮的烛火，一一将其熄灭。再回到床前，她坐下，看着燕纵欢有些发红的脸。“现在呢？”
燕纵欢将手伸到胸口，从中衣上方的口袋中，掏出一个用绸布包裹的东西，那是他从开宴时就小心翼翼护在胸前的东西。“六郎给陛下备了一份薄礼。”他随之小心地将包裹礼物的绸布打开。那是个珠花头饰，模样可爱。“六郎愚钝，不知陛下喜好。只是见了这珠花模样好看，想着陛下或许喜欢，便买了下来。陛下若是不喜欢——”
“给孤戴上。”刘婵玥转过身，他也是手忙脚乱了一会儿，才将珠花戴上。“还需要谢过六郎的美意。”
“陛下言重。”
头上也不知道怎么了，虽然只是加了一个头饰，却觉得沉甸甸的。刘婵玥的嘴角轻轻地勾起，眼含秋波，望着燕纵欢。
他看见她的笑意，顿时会意。微弱的烛光模糊了他脸上坚毅的线条，此时的他，朦胧又柔和。他的脸慢慢地靠近，身子却还是正坐在床上。手无处安放，便一手放在她的身侧固定平衡，一手慢慢地落在她的肩头。他英俊的脸在她的眼前放大，他鼻梁上的那颗痣，让刘婵玥想起了住在太阳里面的金乌。
刘婵玥说道：“我也有一件礼物送给六郎。”燕纵欢忽然睁眼，尴尬地坐回去。“稍等，孤现在取来。”她为燕纵欢准备的礼物是那些日子缝制的寝衣，只不过手段生疏，便将缝制好的寝衣又拿到尚衣局改了一遍。
刘婵玥刚一把寝衣抖开，见袍子上银线绣好的纹样在烛火下波光粼粼，自己也吃了一惊。“这是我为你准备的，庆祝你凯旋。是一件寝衣，去试试。”
“在此处？”
刘婵玥背过身：“去换吧，我不看。”
身后传来腰带和衣服垂地的声响，又过了一会儿。“陛下，六郎换好了。”
刘婵玥回头，一身浅紫色的寝衣竟然很配他的容颜。“如何，还合身吗？”她走近，发现衣襟的地方没有缝好。
“合身，以后六郎就寝时都穿着。”
刘婵玥走到梳妆台前拿起针线，又走到他的面前。她穿好针线，那破损的地方又正好在她的眼前，便十分自然地帮他缝补起来。
燕纵欢柔声开口：“得陛下为六郎缝制衣服，六郎三生有幸。”
“这衣服，大部分出自尚衣局之手，我缝不出这样的衣服。”
“六郎不是贪心之人，不在乎衣服是否华贵。”
“我不通女工，琴棋书画更是不会，我并非善类，杀伐果断，百年后必定招人奚落辱骂。”
燕纵欢不以为意地笑道：“陛下难道以为六郎不知道吗？虽然只当了您几个月禁军统领，但是对陛下的脾性，六郎也比其他人清楚。正是因为陛下如此，六郎才喜欢。六郎不喜欢半途而废，那日出征前对陛下也是吐露真情。六郎只要认定了一件事就会去做，所以，六郎想要一直喜欢陛下。”
“那.....良辰美景，就不要辜负了。”
“陛下？”
刘婵玥踮起脚，手托住他的后脑，将唇奉上。燕纵欢闭上了眼睛，他学着她的动作，不知为何，他抱住她的姿势让她总是想起他抚摸小马驹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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