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不醒

皇后自己知道自己还没来得及，或者说是顾不上淑嫔这个小小的威胁了，所以此事她也是不知情的。

但熹妃刚回宫，加上她深知皇后的阴险狠毒，是以此时她便怀疑此事与皇后有关。只是不知淑嫔是被皇后暗害还是……思及昨日见眉姐姐时她说的淑嫔的提醒，熹妃还是将淑嫔与皇后联手这个可能稍稍往后放了放。

近日朝中事多，虽然皇上说回来的是为国祈福的钮祜禄甄嬛，但谁都不是傻子，朝中不少人都颇有意见。更何况还有祺嫔父亲和一些守旧的宗亲在，此时皇上的桌上光是反对熹妃的折子便堆了一半。

即便如此，在下朝后听闻福宁一个小孩子前来求见的时候皇上还是立刻见了她，瞧着孩子显然哭过的红肿眼泡，心疼不已。

“福宁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你们这些奴才怎么做事的！”

跟在福宁身边的宝娟立刻请罪道：“请皇上恕罪。公主实在是担心娘娘，昨儿便守了一夜，这才……”

“淑嫔怎么了？”听闻淑嫔出事，皇上便知福宁为何如此了，她们娘俩感情一向好，自福宁出生后淑嫔便一直亲自照看，连他这个皇帝都冷待了，一门心思全在孩子身上，福宁也一向依赖额娘。如今淑嫔突然出事，小小一孩子自然惊惶害怕。

宝娟三言两语说清情况，福宁自刚刚便被皇帝带到身边，如今也抬着头眼泪汪汪好不可怜道：“太医们都说看不出额娘怎么了，皇阿玛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一定有办法棒棒额娘的，是不是……”

孩童的眼睛纯澈无辜，里面满是期盼和期待，叫人不忍心说出否定的答案来。

皇上保证道：“福宁放心，皇阿玛一定会尽力，想办法让你额娘痊愈的。”

福宁还听不懂“尽力”二字的深层含义，得了皇阿玛的保证后便信以为真，露出笑容来。

皇上略微心虚的避开女儿的视线，转头对苏培盛吩咐道：“召集所有太医去延禧宫看诊，未当值的也去。”

“嗻。”

“摆驾延禧宫。”

“嗻。”

皇上这里这样大的阵仗，皇后那边自然得了消息。她本无意多管延禧宫的事，毕竟之前三年多宫里唯一敢和她这边对上的也就淑嫔，太后也似是有意扶持淑嫔与她打擂台，她巴不得淑嫔真出了事才好。但如今皇上都去了，她也只好走一趟，关心一下淑嫔的病情了。她也不忘叫上祺嫔，到时候若有机会，自己不好说的话便得有个人替她说出口。

后宫这些人里，端妃、敬妃这几年因着孩子和淑嫔多有走动，如今也亲自来看。熹妃担心这是皇后手笔，自然也要来看看；眉庄正在太后宫里，抽不出身。宁贵人也来了，倒是叫人意外。

太医们轮番上前诊脉，凑在一起互相看看，一个个俱是愁眉不展；就连温实初也是半天没有头绪。大家都没看出来，那可就不好了，该如何跟皇上禀告呢？

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愿出声。

皇上神色已经冷下来，福宁察觉到什么，小嘴又瘪了，努力忍住不哭，但眼泪还是大颗大颗地往下落，看得人心碎。皇上也是顾及着福宁在场，否则早已发怒了。

满殿寂静中，唯有祺嫔缓缓开口：“能进太医院的太医都是医术了得，若连他们也看不出什么的话……怕并非是身体上的病了？”

皇上眼神扫向她直接道：“你想说什么？”

祺嫔有一瞬间的心惊肉跳，再开口时声音也小了不少，“臣妾是想说……不若叫安华寺再准备场法事，或是叫钦天监的人再看看，许是……冲撞到什么了？”

钦天监。又是钦天监。

这段时间钦天监的存在感太高了，高到让皇上都觉得有些厌烦。之前危月燕冲月之事，他便知道是有人故意阻止熹妃回宫，只是那时事情一件接一件，他不愿赌，是以便顺着意思延缓了熹妃回宫的日子。如今熹妃刚回来，淑嫔便无故昏迷，太医们什么东西都看不出来；祺嫔又提到了钦天监，意思便是淑嫔的昏迷又是天象所致，便是又将淑嫔出事引到熹妃身上了。

皇上心中对后宫的事情一清二楚，但他心思都在前朝，这些小事只要没闹到他眼前，他便不愿计较。而今为了嫁祸熹妃，竟有人敢将主意打到无关的淑嫔身上，对其下手，实在是其心可诛！

祺嫔那话说完后，殿中便陷入死寂，皇上虽未说什么，但手上转动的玉珠串却越来越快，殿中的空气仿佛凝滞成了沼泽地，要将人全都吞没。

那边的太医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眼见就要将淑嫔昏迷又联系到天象上了，饶是温实初不擅长这些弯弯绕也能知道这是又冲着熹妃来的，他也不敢再沉默，主动上前回禀道：“启禀皇上，皇后，诸位娘娘。臣与诸位同僚探讨过，虽然淑嫔娘娘表面上无大碍，但其脉象看来，是有些气机不畅、气血瘀滞。恐是早前几次中毒后未曾调理好，余毒未清，加上产后伤身极难痊愈，是以有些肝郁气滞、心失所养、气血不足，或许是遭受了什么大刺激，这才忽然昏倒，迟迟未醒。或许用针灸刺激经络调整气血运行，再辅以调和气血的方子，便能好上些许。”

他到底不敢说的太绝对，毕竟当初淑嫔生产时有没有事他最清楚。只是如今形势危急，他不得不冒险站出来，免得真的牵连到熹妃。但他也并非全是假话，细细探查，淑嫔确有肝郁气滞的脉象，只是不知为何极难捕捉，只那么一瞬，他恍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想来旁的太医也是如此，才不敢妄下结论。

殿中气氛瞬间一轻，熹妃此时也开口为温太医说话：“温大人医术向来高明，何况如今太医们都没有头绪，不如就按温大人所说，先试试，也好过一直将人放着，躺久了也不好。”

祺嫔第一个不同意：“生死之事怎可儿戏，臣妾看还是请钦天监的人看看，再请宝华殿的人做做法事，说不定……什么相冲的东西驱远了，淑嫔也能不药而愈了。”

“祺嫔这话说的，即便是个好好的人这样躺上许久也难受啊！自然是要先医治为好，至少也要先将人救醒啊！”敬妃出言道。

“先前为太后做法事时，便险些酿成火灾，如今淑嫔这样……宫里还有福宁这个孩子……若是……”端妃也出言阻止。

众人都心知肚明，之前的一连串所谓灾祸是谁出手，太后是皇后姑母，都被皇后算计进去，本就身子不好还得被折腾。如今换成淑嫔这个昏迷不醒的人，宫里还有个不知事的小孩子，若此时有人趁乱出手，恐怕会比太后那次更严重，或许会酿出大祸！是以端妃有此一言。

此言一出，众人心下都知道此事危害。

福宁听不懂这些大人的话，抬起头看着身后的宝娟和小川子，也是她除了额娘外最信任的人，眼中满是无措。

宝娟拿出帕子给福宁擦脸，小川子也悄悄地给福宁递了块爱吃的糕点。一早上公主便忧心忡忡地往养心殿去，早膳都没用几口，此时想必饿了。

说来也是唏嘘，如今延禧宫唯一的主事人病倒，余下个小主子连话都听不懂，也插不上话。这满殿中与娘娘真正亲近的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旁人指指点点，一句话都说不上。

这满殿神佛的斗法又怎是为了娘娘，不过是为了置对方于死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