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贵妃有孕入宫继而早产,人人都说熹贵妃双生子来路不明,并非皇上血脉。这等谣传污人清听,所以臣妾并未轻易相信呢。”
“熹贵妃的早产乃是误食了活血化淤的药才引发的,乃是有人暗害,谁能预料。再说熹贵妃的身子本就虚弱,胧月也是八个月所生,可见传言不真。”皇上说着,其实心中也并非全然坚信了。
曾经熹贵妃尚未生产时皇上便听皇后说过这话,那时他坚信熹贵妃的孩子是自己的,不疑有他,自然觉得这些都是胡言乱语。但今日,祺贵人带着人言之凿凿地说熹贵妃在宫外与人私会,他心中生出疑心,此时说起这些话来更像是在努力安抚住自己的疑心和隐忧。
“臣妾也是如此认为啊。”皇后安抚着,心中却是安定下来。夫妻二人相处这么多年,她对皇上是有几分了解的,皇上如今的反应,其实已经是有几分相信了。
祺贵人继续咄咄逼人道:“熹贵妃宫外得子而回,本就叫人疑虑。当时跟在熹贵妃身边的就只有崔槿汐和浣碧两人,依臣妾之见,唯有重刑拷打必有收获。届时熹贵妃和她腹中孩子的来历如何,自然便清楚了。”
熹贵妃眼神一变,斥道:“大胆!重刑之下必多冤狱,岂有滥用重刑以得证供的。”
且不说一直陪在身边的崔槿汐和浣碧是真的知道不少事。即便是二人一无所知,但进了那种地方,日日遭受皮肉之苦,有几个人能扛得住,到时只怕不是死就是屈打成招了。更何况她身为贵妃,若是连手下人的安危都保不住,还有什么脸面?又还会有人愿意为她做事吗?
所以熹贵妃绝不允许对手下人用刑的情况发生。
眼见着一直未曾出声的熹贵妃着急起来,祺贵人找到了熹贵妃的软肋,更要抓紧不放过了。
“皇上,皇后娘娘,为今之计唯有重刑拷打崔槿汐和浣碧,再不然,也只得委屈熹贵妃和温太医了。人是贱皮贱肉,不用刑如何肯招,若真能把慎刑司七十二道刑罚一一受遍还不改口,那就有几分可信了。”
见此,苏培盛终于忍不住出声了。“真要把慎刑司七十二道刑罚都受遍了,不死也成了残废了,即便是还人清白又有何用呢?”
皇上仍旧沉吟不语。
一旁的崔槿汐却是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皇上,为保娘娘清白,奴婢愿承受任何刑罚。只是,熹贵妃娘娘千金贵体,不能无人照拂,还请皇上免于浣碧姑娘刑罚。”说着便拜下,坚定无比。
熹贵妃赶忙弯身去扶,但崔槿汐执意跪着,她也无法。
眼见着主仆二人焦急不已,皇后那边的人反倒是更加胜券在握了。
贞嫔;冷不丁出声问道:“平日里都是浣碧日日跟着熹贵妃伺候的,怎么今日倒不见人影了?”
“十七爷病了好些日子了,浣碧姑娘自请到果郡王府去照顾,所以不在宫中。”苏培盛先说明浣碧去处,又转头对皇上说:“皇上,若此时强行把她唤回,只怕会惊动了王爷和各位宗亲。此事尚未定论,不宜外扬啊。”
苏培盛服侍皇上这样久,清楚皇上想法。此时皇上总是沉默便是不想事情闹大,偏偏祺贵人却执意紧抓着不放,还越闹越大,此时皇上怕是早有杀了祺贵人的心了。苏培盛这样说,也是给皇上个台阶下,免得真叫皇上被祺贵人说动,对崔槿汐和浣碧动手用刑。
“不宜外扬吗?臣弟已经知道了。”人未到声先至。慎贝勒快步进来,显然已经在外头听到了不少,此时进来便为熹贵妃求情道:“臣弟身为宗亲,愿为熹贵妃和皇子公主作保熹贵妃入宫以来,凡事亲力亲为,无不勤谨,所以臣弟愿意相信熹贵妃的为人。”
熹贵妃有些诧异慎贝勒的求情,但她知道这话用处不大。皇上如今只怕心烦得很,事情闹得越大他越丢脸。只盼皇后能抓紧时间,趁着皇上下不来台的时候赶紧抛出她准备好的最终杀招来。
皇后不负众望,看似忧虑道:“有慎贝勒作保是好,只是六阿哥是皇上的血脉,皇上更对他寄予厚望,事关千秋万代,实在不能不仔细啊。”
皇上终于开口,看向皇后眼神淡漠:“那你说,怎么样才叫仔细?”
“只怕要滴血验亲。”
终于。
熹贵妃没忍住转头看向淑嫔,她懒懒靠坐着,眼中满是兴味,对上她目光时露出个温和的笑。熹贵妃再次震惊于她消息的灵敏程度,但此时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她准备好的,为孩子们彻底验明正身的机会,终于到了!
“这滴血验亲,便是取二人的血滴进同一个碗中,若是相融便是亲生,若不相融便非亲生。”贞嫔远远的,便像是和身边的康常在说话似得说出来。只是此时殿中寂静,她的话自然清清楚楚叫众人听进了耳朵里。
“这个法子倒不难,只是用刺伤龙体取血,臣妾实在是不敢呢。”皇后此时不紧不慢地,已悄无声息定下了此事。
此时熹贵妃已整理好情绪,与对坐的端妃对视一眼,便无声无息地转头紧盯着皇上,眼中满是委屈和不可置信。
端妃缓缓起身劝阻:“这法子断不可行,皇上龙体怎可损伤?”
慎贝勒此时也开口道:“皇兄可曾想过,若弘曕与皇兄滴血验亲,即便证明是皇兄亲生,将来弘曕长大直到,也会有伤皇兄父子情分。若皇兄真对弘曕寄予厚望,世人也会对其加以诟病啊!”
祺贵人见这些人都帮着熹贵妃说话,立马着急道:“正是因为皇上对六阿哥寄予厚望,才不能不验,否则真有什么差池,皇上岂非所托非人?把万里江山都拱手他人了!”
苏培盛可太知道皇上的心思了,祺贵人总算说对了一次,切实地说中了皇上最在意的地方。
他眼神瞟向熹贵妃,熹贵妃此时眼中已经蓄满泪水。
她起身下拜,抬头看着皇上,泪盈于睫。“臣妾本以为与皇上情深缘重,谁知却会到如此地步。”她深吸口气,语气悲凉,“早知要被皇上疑心至此,情愿当初在凌云峰孤苦一生罢了……”
皇上并未看着熹贵妃,淡淡道:“嬛嬛,只要一试。朕便可还你和孩子一个清白。”说到底,他心里也是想知道这个结果的。
皇上说完看向熹贵妃,眼见着对方眼中泪花落下,眼中满是被质疑的愤怒和不被信任的悲凉,“皇上要试,便是真疑心臣妾了?”
熹贵妃竟不知此时心中究竟是何感受。
哪怕早知道皇上的凉薄,但此时却仍不免为之齿冷。
她似是承受不住地垂首,眼中却是掩藏不住地锋芒和冷意。既然如此,就别怪她趁机坐实了。
“好……好!”熹贵妃泪水涟涟,眼中却是仿佛要燃烧起来的怒意,她声线都有些颤抖,像是被气急了,但声音却依然坚定。“既然皇上疑心臣妾与温太医有私,那弘曕只要与温太医滴血验亲即可,这样既不损皇上龙体也可还臣妾与弘曕清白。”
皇上满意点头,认可了这个方法。吩咐道:“苏培盛,去把六阿哥抱来。”
待苏培盛离开,又转而对皇后道:“你去准备滴血验亲的东西。”
熹贵妃静静看着,暂且并未出声。直到孩子被抱来,水也准备好了,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