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果郡王的脸,皇上问道:“你告诉朕,你这个请求是为了大清,还是为了她?”
“皇兄原来费尽心思,是为了引臣弟说出这句话来。”
果郡王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今日叫他来,便是为了试探自己。而刚刚自己一时情急莽撞进殿,恐怕已经叫皇上彻底疑心起来。
熹贵妃跪在地上,眉头紧锁。
今日实在是太突然了,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未曾找到机会提前和允礼通气,才致使眼下这样被动的局面。
现下允礼终于弄清了情况,希望之后能想法子减轻皇上的疑心吧!至少不要真的闹得太难看,牵连到这许多人的性命……
皇上终于得到了自己想听到的答案,他缓缓转身,走向上首的龙椅。
短短一段路,每一步他都走得缓慢坚定。
“你一向谨慎小心,可是听到了朕允许熹贵妃嫁到准葛尔便贸然闯殿;你一向对朝政甚少注目,你也知道朕一向不喜亲王领兵,可是你为了她,还是向朕领兵抗衡准葛尔。”
他说完,终于站定,转身看向下首跪着的二人,怒道:“朕只恨自己从前瞎了眼睛,不曾看出你们二人的私情!”
果郡王已经意识到事情的危机,此时自然坚定否认,“皇兄误会了!”
这样苍白的辩白自然不能叫皇上疑心消解,此时便怒斥道:“若不是你今日贸然闯殿,朕断然不能相信旁人所言,说你二人曾在宫外私会。是朕懵然不知。”随即又转向熹贵妃,手一指:“你,很好。”
与皇上兄弟多年,果郡王此时也意识到了皇上或许并无实证,否则便不会这样迂回试探了。刚刚他已经大意做错了一回选择,此时便要彻底惊醒,将一切责任揽下,让嬛儿脱身。
“皇兄!熹贵妃一向谨守宫礼,是臣弟轻纵无礼。刚才臣弟闯殿的确失礼至极,可臣弟乃是大清的子民,实在是不忍心看大清受准葛尔强求要挟之辱。臣弟虽然无能,但既受亲王俸禄就应当为国家效力,死而后已。”
皇上眼神沉沉看着果郡王,轻哼一声,“你继续说。”
“皇兄猜测种种,臣弟也明白,都是皇兄太在意熹贵妃的缘故,恭喜熹贵妃了。”表面镇定,但只有果郡王自己清楚自己此时的心中究竟有多苦涩。
“可这两年,朕耳朵里落了不少闲话,说你自从娶了玉福晋,便一直两情不睦。”皇上又问。
“连皇兄都为后宫的事情而烦恼,必然能够体会到臣弟站在玉隐和静娴中间的不易啊!情深而起妒,妒切而生疑,不和睦实在是情之过切。”果郡王恳切道。
二人来往几回,一旁熹贵妃也放下些心。允礼意识到之后便应对自如,她也不能一直沉默下去,此时便接着这话说起来。
“其实夫妇间最怕的就是疑心,臣妾不怕为大清受些折辱,可前有温太医之事,今日又涉及王爷,臣妾实在不能不心灰意冷。”她提起温太医,便是在暗示皇上自己的清白和无辜。
“心灰意冷?”皇上转眸看向熹贵妃,道: “朕曾有一转念的疑心。老十七是因小像一事娶玉隐,那张小像的确很像玉隐,但若说像你也无不可;朕真不敢再想下去了。”
“皇兄实属多虑了。”果郡王道。
“是朕多虑了。熹贵妃有心也好,无意也罢,横在我们兄弟之间,又外惹他人觊觎,实是祸水。朕便从摩格之求送她远离大清,许准葛尔和亲。”
没想到皇上仍然没有打消这个念头,果郡王心都凉了半截,哀求道:“还请皇兄三思啊!”
“朕意已决,不会再改。”皇上淡淡道。
熹贵妃沉沉闭上眼,心中沉重却也庆幸,至少允礼没有被牵连。只是往后她人不在了,孩子们恐怕难过,允礼也会被皇上更加疑心。
但事已至此,除了认命别无他法,她只能庆幸,至少允礼命还在。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此言即是诀别。
“臣妾乃是废弃之身,今日能以鄙薄之躯为皇上尽绵薄之力臣妾无可推诿,即便日后不能与皇上岁岁相见,也盼皇上万寿永康。”
“你先下去吧。”皇上将果郡王打发出去。转而又问熹贵妃:“朕问你,答允和亲后你怎样打算?”
熹贵妃太知道皇上性子,也知道怎样的回答才能叫他满意,“臣妾不敢被他人所辱,连累皇上清誉。”
“朕不是汉元帝,也不愿你做有去无回的昭君,即便老十七对你有什么不轨之心,朕也不会真生他的气。”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也难怪他们垂涎欲于你的美色。只是不管旁人如何垂涎你的美色,你的心只能在朕这里。”
皇上话音沉沉,一字一句仿若山石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事已至此,除了平静接受,熹贵妃也别无他法。
这就是居于人下的不得已,早该料到的。
……
这一夜发生在大殿之中的对话没有旁人知晓,但皇上下旨说熹贵妃抱病不许人探视,这道旨意已足够叫人揣测。
当夜惠妃便惊得想出去问情况,但最后还是被采月劝住了,不让她一时冲动找去皇上面前,不然若是连累的熹贵妃罪上加罪可怎么好?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难放下心,彻夜辗转难眠,次日第一时间便赶去碧桐书院,果不其然没被放进去。
守门的侍卫谁的面子都不给,虽然顾忌着惠妃的身份,但却是寸步不让,坚持道:“惠妃娘娘留步,皇上下旨不许人打扰熹贵妃养病,惠妃娘娘请回吧。”
惠妃心中也知道皇上既然下旨便不会给人钻空子的机会,只是心中仍不死心,非要来亲自看一看才罢休。她踮起脚,试图通过高高的院墙窥探到一丝半点,却终究是徒劳。
她当初也曾被这样软禁看押,深知那是何种煎熬的滋味,如今嬛儿也步上后尘,怎能叫她不心疼。更何况嬛儿这件事更加棘手,恐是被发现了与果郡王的私情,皇上一怒之下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说不定……嬛儿的命都要交代在这里……
她越想越是担心,脚步声也随着心情的烦闷变得杂乱无章。
“娘娘,怎么不若去问问淑妃娘娘?昨日是她身边的太监来传的消息,想来她也该知道些什么。”见主子这般着急,采月悄声提醒道。
惠妃眼神一亮,“你说得对,咱们这就去找她!”
主仆二人又快步去寻淑妃。好在淑妃也来了圆明园,不然此时惠妃一个人如无头苍蝇般,还不知道能往哪儿走。现下不比以前,待她好的太后已经仙去,皇后被关在景仁宫,现下的皇上几乎只有熹贵妃能劝住;可当熹贵妃自己惹恼皇上的时候,谁又能和皇上进言呢?
淑妃虽然一直温和,但自刚入宫那会儿她便知道不少事,也曾帮过她和嬛儿多次;甚至这次的事情她比谁都先知道,堪称耳目灵通。
即便不能求动淑妃帮忙,多问问情况也是好的,好叫她心中不那么难安。
身在圆明园行宫,地方比起皇宫小不少,惠妃很快便到了淑妃的住处,出乎她意料,宁嫔已经到了这里。
“惠妃娘娘安。”宁嫔先一步请安,眼神在二人之间来回一转便明白惠妃为何而来。
昨日还好好的熹贵妃夜间却忽然病了,皇上还下旨不允许人探视,想必此时谁都在怀疑其中的可疑之处。惠妃与熹贵妃关系一向号,此时必然焦心不已,此时忽然来访,想必是觉得淑妃能帮她。
看来自己还真是来对了,淑妃果然知道的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