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宗全留下侍疾，其余的人都退出殿外。
阶上的死尸已拖了下去，血水也清洗干净。秋夜的群星熠熠闪耀，看起来和每一个寻常的夜晚一样静谧安详。
只有鼻端若有似无的血腥气，提醒着前不久才平息的叛乱。
高若芊蹙眉，小声抱怨：“封个郡主抵什么用？”
陆婉宁瞪了她一眼：“这还在宫里呢。”
高若芊抱住墨兰胳膊，哼哼唧唧。
墨兰瞟一眼四周，都是赵景翊的亲信旧部。
她在高若芊脸上捏捏，揶揄道：“难道我们若芊是想做大宋花木兰？”
高若芊一愣，她迟疑道：“那也不是……”
她就是觉得“郡主”没什么大用，也就一个空名头，再每年领点俸禄赏赐，过年时候兴许会有赐宴，也就是给皇后磕个头，没多大意思。
陆婉宁轻笑：“咱们好歹是捞着好处了，有人可什么都没有呢，你还在这里抱怨，要招人恨了。”
高若芊闻言向身后暗瞟，赵策英站在殿门外，一双眼睛落在她表哥身上，神色看不分明。
她嘿然笑道：“我可不怕。”
墨兰更不会在意了。
她跟着领路的亲信往荣妃宫中赶，想要看看女眷们的情况。
结果一进门就见荣妃堵着嘴绑了手脚，各家夫人安坐席上，除了钗发微显凌乱，看起来还是那么高贵娴雅。
“娘。”
高若芊哒哒跑过去，“娘和婶母可还好？”
陆婉宁也行到嫂嫂身侧，握住她手臂。
陆家嫂嫂朝她一笑，又向墨兰行礼。
她们还不知道墨兰成了镇国夫人、琅琊王妃，但也料得到她身价不同了。
墨兰将她扶住，香腮带笑：“受不得嫂嫂的礼。我与婉宁情同姐妹，嫂嫂便如我的亲嫂嫂一般，往后万不可再如此生分。”
陆家嫂嫂爽朗道：“您这样说，我可真要厚着脸皮顺杆爬了。”
墨兰掩唇一笑：“理应如此。”
她短暂寒暄完，去向两位舅母问安。
高若芊已经叭叭转述了福宁殿中的事，二位舅母半避开墨兰的礼，将她手握住。
她们都不是蠢人。家里和禹州是姻亲，与各家来往一向小心仔细。荣妃忽然相邀，她们自是不肯应的，高若芊却闹着要进宫。
从今夜的结果来看，若芊这丫头应该就是受了外甥媳妇的提点。
这是个旺门兴家的好媳妇，与大郎夫妻情真，又和若芊处得好，脾气秉性也挑不出错来，再没有不疼她的道理。
“敢问二位舅母，荣妃是谁绑在这里的？”
这终究是官家妃子，若是粗手粗脚的兵士上手碰她，少不得要吃顿挂落。
小舅母捂嘴，笑着小觑了嫂子：“总归不是我。我这上了年纪，脾性再不似年轻时候火爆了。”
大舅母含羞瞪她一眼，低声向墨兰解释。
“女眷之中，有不少年轻媳妇，还有两个未出阁的娇女。有一队叛军进来，瞧见她们，竟欲行不轨之事。我这才挟持了荣妃，又合众人之力打杀了叛军，靠着收缴来的盔甲武器，勉强守住了这一隅之地。本还要去护卫官家，谁知刚出门就和西郊大营的人碰了面，这才罢了。”
这些年文人地位愈发高，武人受鄙薄，渐渐也教女眷读书识字，少弄枪棒。
这一屋子武将家眷，有反击之力的却寥寥。
若非她们这些“异类”，今日便只能大家一
起抱头痛哭了。
墨兰听着便觉讶异，继而钦佩道：“几位夫人有这般奇功，墨兰一定上表圣人，由朝廷嘉赏诸位。”
几位参与反击的女眷全都红了脸，却没人出言拒绝。
凭本事立下的功劳，干什么不要？
郭忠立在殿外，并没进来：“见过王妃，琅琊王命卑职给王妃传话。城中叛乱已平，各位夫人们可以安心归家了。”
这就成王妃了？
众人面面相觑，待墨兰越发恭谨。
“知道了。”
外命妇不好留宿宫中，本来已是夜深宫门下匙的时候，事急从权，也不得不开了一角偏门送人出去。墨兰吩咐人备好车马，亲自将女眷们送到宫门口，又请郭忠带队随行，务必将每一位都送到家门口。
这是广结善缘的好差事，郭忠拱手领命，留下几人保护琅琊王妃，就带队出了宫。
陆婉宁和高若芊也随家人走了。
秋夜的风微微有些凉，墨兰站了一会，肩上落下一件披风。
“父亲还在福宁殿么？”
赵景翊点头：“官家看着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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