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稼殿开辟出来的田地就一小块,仅是用来给官家体验稼穑之辛劳的,父子三人很快就翻好了土,还在底下沤了豆粕做肥料,预备过阵子种一茬冬麦。
赵策英一直磨蹭着不走,赵景翊和墨兰对视一眼,二人了然,相携告退。
赵宗全一边拾掇农具,一边问:“策英有话要说?”
赵策英过去帮手,脸上是略显无赖的亲近笑意。
“王嫂方才在这里,儿臣有些话不敢说。她推拒母家恩荫,多半是因为顾忌父皇的颜面。毕竟盛家无功受禄,难免惹人非议啊这才辞谢不受。。但舅父沈家不同,舅父随父皇从禹州起兵,又为救驾舅母而牺牲,这份功劳……,可是儿臣的大娘子尚氏何其无辜?她才为儿臣诞育女儿,生产时还受了叛贼惊扰,倘若也和王嫂一样不能惠及家人,儿臣愧对她。”
赵宗全皱眉。
“这话往后切不可再说。墨兰自赐婚吾家,诸事周全,从无错漏,便是家人有什么差错,先帝和大娘娘也已罚过了,牵连不到你嫂嫂身上。”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为自己的妻室鸣不平罢了。”
赵宗全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你的意思朕明白了。”
赵策英连忙道:“舅母为护家眷而死,追封诰命理所应当。只是舅父如今形单影只,儿臣想着……”
“朕明白你的意思。”赵宗全打断他,将锄头重重靠在墙边,“沈家确实该赏。不过策英,你要记住,朝堂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沈家的事,朕自有安排。”
赵策英心中一凛,知道父皇这是不愿他过多插手,只得低头称是。
赵策英情态亲昵肆意,好似家常闲话般抱怨:“同是官家子,何以儿臣与王兄贵贱相差若此?连累得娘子与女儿也招为笑柄。”
赵宗全不言语,许久才道:“朕知道了,会与大娘娘商议的。”
另一边,墨兰与赵景翊并肩走在宫道上。
“你方才为何要推辞恩荫?”赵景翊低声问道,眼中带着探究。
墨兰抿唇一笑:“盛家无功,若因我之故骤得富贵,反倒招祸。况且...”她顿了顿,眸中闪过一丝锋芒,“我要的,从来不是这些小恩小惠。”
赵景翊深深看她一眼,忽然握住她的手:“我知你志向。放心,有我在。”
墨兰回握住他,二人相视一笑。
而赵宗全他从观稼殿出来,令人去查阅盛、王、康三家之事。
赵宗全原本瞧着墨兰的才情品行,对盛家的教养和家风甚是钦慕。
能教出这样才惠贤良的女儿,亲家应是个治家有方、学识渊博的谦谦君子,虽然官衔不高,也必定是为人介直、不善钻营,这才招人嫉恨,宦海沉浮。
但现在看来,真实的盛纮却和他想象中大为迥异。
赵宗全幽幽叹息。
看来不是盛家家教好,是墨兰那孩子自己争气。
他先草拟了加恩的名单,拿去与曹太后商议。
曹太后看见打头的“曹睿”二字,又见其后洋洋洒洒写满了官职,眯眼细看了两行,不悦道:“官家要迁曹睿保静、保平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已是荒唐。曹睿除了是皇太后之弟,又何时可曾有何功勋于社稷?官家竟还要他加兼侍中,封济阳郡王。老身断不能许!”
她直接将名单直接掷了出去。
赵宗全弯腰去捡,苦口婆心道:“大娘娘已是皇太后之尊,又为先帝悲痛成疾,恩荫亲族是旧例,也是欲宽大娘娘之心,大娘娘何必推辞?”
曹太后面上不假辞色:“自开国以来,王爵泛滥于外戚,赵氏宗亲反不及也,此乃歪风邪气,但愿自老身而止。”
赵宗全转变说辞:“这也是琅琊王提议,孙辈一片孝心,大娘娘就莫要推拒了吧。”
“大郎?”
曹太后又将单子接过。
“怎么公瑾没有封爵?大郎体贴祖母,你作为父亲,也要多体恤孩子们才是。”
赵宗全道:“是大郎自己说,不可恩赏逾越大娘娘母家。”
曹太后露出笑容。
“大郎这般孝顺懂礼,老身岂有不疼他的道理?琅琊王妃也同老身说,宫变当日,庶人荣氏囚禁京中武勋女眷,她们倒也英勇,非但击退看守的叛军,还有余力救驾。这其中公瑾公煊的大娘子居功至伟,官家莫要忘记嘉赏她们才是。还有芊芊和陆家丫头,封号可拟定了么?早日宣旨下去,也要天下臣民瞧瞧官家对忠心臣子的看重礼待。”
赵宗全应下,“两位郡主的封号已定下了,琅琊王妃说,挑了宝安、德宁,倒也合宜。”
曹太后点点头,瞧着手中名册,一眼略过他对沈家的封赏,继续往下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