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太后揉着眉心，眼睛还望着殿外。
窗外春光明媚，却照不进这满室凝重的气氛。
赵宗全见状，连忙道：“儿臣这就命沈氏过来给大娘娘赔罪。”
“哪里是等她？”曹太后摆摆手，凤眸微眯，“皇后为母家弟妹赐婚之事，官家可知晓内情？”
“皇后略提过两句。”赵宗全谨慎作答，心中却已掀起波澜。
他想起前几日沈从英确实提过要为沈从兴续弦之事，但没想到会闹到太后跟前。
曹太后冷笑一声，手中茶盏重重搁在案几上：“怪道她竟如此恣意行事，原来是有官家默许。”
赵宗全此刻仍不明就里，到目前为止，仍旧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但皇后与他一体，皇后做了错事，他不能不为她兜底，因此面对曹太后的诘责，他只能咬牙认下。
此刻太后动怒，只得先认下：“儿臣知罪，请大娘娘息怒。”
这时蕊初匆匆进殿，手中捧着两卷明黄绢帛，她匆匆忙忙的尚未来得及整理仪容，向曹太后和赵宗全行过礼，高举双臂将绢轴呈上。
“禀大娘娘，奴婢持皇太后印信，只拦截住两封旨意，另有一道先行，已经颁发下去，奴婢追赶不及，还请大娘娘恕罪。”
“非你之过，下去吧。”
墨兰站在一旁，将一切尽收眼底。她不动声色地为太后斟了杯安神茶，轻声道：“大娘娘先用些茶吧。”
曹太后接过茶盏，轻呷一口，随后放下茶盏，
拿起绢帛，将绢帛展开，凝神扫视两眼，转手递给赵宗全，目光却落在那些绢帛上：“英国公与忠敬侯俱是对社稷有功之臣，都是先帝倚重的老臣，他们的儿女亲事便是先帝也是知悉的，连先帝都是首肯的。只因碰上国丧，这才耽搁下来。官家要抬举皇后母家，吾不拦你，只是拆人姻缘成全自家内亲，传出去成何体统？说出去难道官家面上有光吗？”
赵宗全这才恍然大悟，额头渗出细汗。他接过绢帛细看，果然是沈从英以皇后名义拟的赐婚旨意，要将英国公独女许配给沈从兴。
“儿臣实在不知皇后竟如此糊涂！”赵宗全又惊又怒，“这英国公府与忠敬侯府的婚事，儿臣也是知晓的。”
墨兰适时开口：“父皇，此事恐怕另有隐情。英国公夫人那日入宫，神色忧虑，似有难言之隐。想必是母后多次召见，让英国公府为难了。”
赵宗全将旨意攥紧，强忍着没有去看：“是儿臣思虑不周。”
“今日之事看似只是干预臣子们儿女姻缘的小事，往大了看，是不是帝后德行不修，仗势欺人？官家为先帝上庙号为‘仁’，当知‘克己复礼为仁’……罢了，多说也是讨嫌，琅琊王妃，把昨日吾写下的旨意拿来。”
墨兰出列，行到书案边，将一个长条锦盒打开，取出曹太后写好的赐婚旨意。
“前些日子英国公夫人进宫，老身想起她女儿与忠敬侯家的亲事，这是哀家昨日就拟好的赐婚旨意，本是要给张郑两家一个体面。今日与韩相公议事，还戏谑请他跑腿，不想倒与官家所想相违背......如今倒好......”曹太后示意墨兰将旨意交给赵宗全，“这桩婚事究竟如何，请官家自己定夺吧。老身乏了，都回去吧。”
赵宗全面露愧色，捧着三封旨意正要告退，外头却通报说，皇后过来请罪了。
“不必见了。”曹太后疲惫地摆手，“婆媳小事，不必如此郑重以待。官家携皇后回去吧，琅琊王妃也不必侍奉了。”
她已给足了面子，赵宗全躬身一礼，快步走出殿去。
沈从英侍立阶下，低头哀婉唤道：“官家，臣妾知错了......”
“回你殿中去！”
赵宗全的目光在她身后的尚氏身上一掠而过，回头向墨兰道：“琅琊王妃随朕走走。”
墨兰默默对沈从英一礼，抬步跟上。
待走得远了，赵宗全才开口询问道：“大娘娘事先就有意为张郑两家赐婚吗？”
此事实在凑巧得太过蹊跷。
怎么刚好大娘娘要将玉玺交给韩相公，就出了皇后这档子事？
墨兰道：“确是如此。圣人近些日子召见了不少外命妇入宫觐见，还令她们带着家中适龄未婚的姑娘同来，宫人们议论纷纷，以为圣人有意......为父皇充实后宫、绵延子嗣。大娘娘信以为真，想起英国公之女曾和忠敬侯之子有婚约，认为与臣子争妇不美，便想先将张氏摘出来，这才提前写下旨意。”
结果皇后压根是为自己弟弟遴选闺秀。
赵宗全深吸口气。
天子与臣下争妇不美，难道臣下和天子相争便非不忠不敬？
赵宗全长叹一声。他这才明白，沈从英的莽撞不仅得罪了英国公府，更让他在太后面前失了颜面。
墨兰垂眸，掩去眼中的深思。如今沈后一脉在官家心中的地位，只怕又要打些折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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