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勋人家没文臣们那么讲规矩,又有墨兰这个太子妃在,都知道她是太子妃的庶母,对她这个分出来单过的小娘哪怕不热络,也保持着十分的客气。
林噙霜如今住在阊阖门的宅子里,每日看着仆妇们进进出出,心里说不出的畅快。手里有钱,又有体面,自己住着大宅子,挺直腰板当家做主,这日子就跟做梦一样,她从前想都不敢想。
而盛家这边,王若弗却有一种不真实的幻梦感。好容易适应了一些,宫里突然给她赐下诰命了。
“这、这这这......”王若弗捧着诰命文书,手都在发抖。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得个诰命夫人的头衔。
王若弗能得诰命,实际也是乘了官家追尊生母的东风。三月十五这日,紫宸殿大朝会上,一场风波正在酝酿。
赵宗全抱病视朝,脸色苍白却目光炯炯。顾廷烨纠集了一帮拥趸,公然上书官家尊礼生父濮安懿王为“皇考”,声势浩大无比。
曹太后还在珠帘之后坐着,顾廷烨此举便是将她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曹睿碍于立场并未言语,但吕诲、范纯仁、吕大防、司马光等人却没有此等顾忌。
吕诲的祖父吕端,曾为太宗、真宗两朝宰相,门第清贵无匹。他自己亦是进士登第,做殿中侍御史时就参倒了当时的枢密副使程戡,如今更是老而弥辣。
“陛下!”吕诲出列,声音洪亮,“仁宗崩逝之前,是先过继了陛下为嗣子,将陛下立为储君,然后陛下才能顺理成章继承皇位。从法理上讲,陛下已是仁宗之子,自当尊奉仁宗为皇考,濮安懿王只能是皇伯!”
他说着,竟直接指着顾廷烨的鼻子怒骂:“此等奸佞小人,竟敢在朝堂之上妄议礼法,其心可诛!”
赵宗全面色阴沉如水。吕诲还不罢休,继续对着官家阴阳怪气:“陛下难道忘了先帝的恩德吗?”这话说得并不算隐晦委婉,分明是在讽谏他不该“忘恩”。
这话直接戳在了赵宗全的肺管子上。先帝对他有什么恩?让他骨肉分离、几次遇刺险死的恩?先帝将这官家之位传给他,不也正是当日他冒死救驾有功吗!
赵宗全心中不快,也并没有掩饰。顾廷烨瞧得分明,原本被吕诲唾面责骂就激起了他心中狠劲,当即出列弹劾吕诲大不敬。
这时,御史中丞杨老大人长眉竖起,出列一步:“官家几时令顾统领知谏院了么?竟就这么公然抢起台谏的活儿来了。”
顾廷烨一顿。
这姓杨的仗着年岁大了资历老,在台谏里作威作福,自他起势起就领着一班御史日日不断地上奏弹劾,把他年少时那些荒唐事全都扒了个底朝天,教他在百官面前出了好大洋相!若非实在拿捏不得,他早将这老朽的倔驴收拾了。
杨老大人见顾廷烨语塞,乘胜追击:“顾统领身为禁军大统领,不思整饬军务,反倒插手礼法之事,是何道理?”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叠奏折,“这是近日御史台收到的弹劾,请官家过目。”
齐衡这时也低头出列,将御史弹劾顾廷烨的所有折子来了个汇总,还多了扬州白家状告他以势压人、侵吞财产的一项罪名。
顾廷烨怒极反笑,冷眼睨着齐衡。他心中认定这是齐衡介怀他上次想要求娶明兰,故意挟私报复。
他虽生气,暗中却也颇为得意。这些弹劾的折子官家一向留中不发,明摆着要保顾廷烨,现在拿到了朝上来说,却不能不表态了。
赵宗全沉吟片刻,令有司详查,不得冤屈了他的宠臣,又意思意思地罚了顾廷烨半年俸禄,勉强堵住了台谏的嘴。
这袒护之意实在太过露骨。
顾廷烨没伤到筋骨,得意洋洋地回了府。他刚进书房,石头就匆匆来报:“公子,不好了!文家那边传来消息,盛六姑娘动了胎气,情况不妙!”
顾廷烨手中的茶盏“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怎么回事?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石头低声道:“听说是文老太太又刁难六姑娘,两人起了争执,六姑娘一时气急......”
顾廷烨一拳砸在桌上,眼中怒火中烧:“这个老虔婆!”他转身就要往外走,“备马,我要去文家!”
石头连忙拦住:“公子不可!如今您刚被罚俸,若再闹出什么事来......”
顾廷烨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石头说得对,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但想到明兰可能正躺在床上受苦,他的心就像被刀绞一般。
“去,把府里最好的补药都备上,再请......不,请最好的妇科圣手,悄悄送去文家。”顾廷烨咬牙道,“就说是我......不,就说是太子妃派去的。”
石头领命而去,顾廷烨独自站在窗前,望着院中飘落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文家,文老太太,你们给我等着......